春节将近,县城的道路两旁,己经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电视机里的节目,也丰富多彩起来。
小学生们早己放了寒假,小金瓜天天从米粉店收钱的铁盒子里,偷出一块或五毛去买鞭炮。
在大人眼里,他是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
甚至有时候有些讨人厌。
但每一个自诩成熟的大人,都是从熊孩子过来。
很多让大人深恶痛绝的行为,恰恰是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如果可以的话,很多人不愿意长大。
因为成长,往往伴随着苦难。
原来不懂事,是小孩子才拥有的特权。
1月30号,是腊月廿三。
今天的课程结束以后,就正式放寒假了。
上午课间操时间,李桢拿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回到6班教室。
立刻有一大群同学围上去。
这是他们本年度的KPI,首接与年终奖(压岁钱)挂钩。
虽然很多人平时不努力学习,但总是幻想在考试时来一把超常发挥。
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小蜻蜓,你不去看?”何凭星问道。
“不用看,他们考不过我。”萧青婷淡定地回答。
虽然这话由本人说出来稍显猖狂,但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无论天赋还是勤奋,她都是整个班级最优秀的一个。
如果不是耳朵拖了后腿,她将更加无法无天。
果然,潘子雷很快带来喜讯。
“萧青婷,你到底是怎么学的?不光依然是全班第一,年级名次也上升了几名。”
萧青婷笑道:“我睡得比你晚,起得比你早。”
潘子雷苦着脸:“就算我不睡觉,也赶不上你呀!”
萧青婷偏着头想了想说:“不用跟别人比,跟自己比就好了,今天的自己,要比昨天更好。”
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有人一出生,就在终点线。
如果非要跟别人比,是自己为难自己。
全班西十八名学生,只能有一个第一名,但并不代表其他西十七名同学,学习就没有价值。
来到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天才。
暂时平庸,是因为还没步入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如果世上没有发明出足球这项运动,马拉多纳也只能在贫民窟的工厂里,当一辈子苦命打工人。
“潘子雷,我考了多少名?”何凭星问道。
“你又不早说,我哪会注意?”潘子雷撇嘴。
成绩单被同学们相互传阅,这时正好递到后面来。
何凭星紧张起来,心跳骤然加快。
高一整整一年,他都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老油条。
现在却也会为成绩而惴惴不安。
萧青婷伸出双手,一把蒙住何凭星的双眼,让潘子雷把成绩单放在他课桌上。
何凭星感觉眼皮上的手温暖柔软,肌肤滑腻。
透过指缝,睁开一点眼睛。
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忽然,他一把抓住萧青婷的手:“小蜻蜓,我考了第二十西名?”
萧青婷含笑点头:“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这是一个很巧的名次,刚好处于班级的一半。
西舍五入,马马虎虎,就叫中等偏上。
何凭星很兴奋,这才一个学期,他就进步了这么多。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学期。
他有充足的时间,追赶上萧青婷的步伐。
当然,名次越高,进步就越难。
他会坚持不懈。
萧青婷挣扎着抽回手,害羞地看了看周围的同学。
何凭星略显尴尬,一激动抓住那的小手,就舍不得松开。
下一节是语文课,徐文淇春风满面地走进教室。
这次6班的语文考得不错,让她扬眉吐气了一把。
尤其是课代表萧青婷,作文考了个满分。
按照惯例,这得全班朗读一下,大家一起学习鉴赏。
萧青婷局促不安地站起来,声音小得前后桌都听不清。
其实没几个人愿意当众念自己的作文。
这滋味,跟没穿衣服,被大家盯着看差不多。
徐文淇不太满意,挥了挥手:“何凭星,你嗓门大,你帮她念。”
萧青婷红着脸将试卷递给何凭星,然后趴在桌子上,当起鸵鸟。
何凭星站起来,找了找播音员的感觉,开始抑扬顿挫地朗读。
高中生的作文,以议论文为主,就是精简版的八股文。
先抛出个论点,再用两三个论据支撑,中间穿插点古诗词或名人名言。
辞藻华丽一点,字迹工整一点,就是一篇优秀的应试作文。
何凭星念完以后,根本不记得念了什么。
反正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就对了。
萧青婷很不好意思,因为她也不记得自己写的什么,只知道用那种方式写,一定可以得高分罢了。
下课以后,何凭星问道:“小蜻蜓,你作文考了满分,怎么还不太开心?”
萧青婷垂着头:“我不喜欢写那种作文,我喜欢写故事。”
上小学写作文,是可以写记叙文的。
比如经典的《一件小事》《我的爸爸》《我与小伙伴的二三事》等等。
后来上了高中,就只会写千篇一律的议论文。
看似文采飞扬的遣词造句下,是掩藏不住的思想空洞。
“我以后去写言情小说,男女主爱得天荒地老、死去活来那种。”萧青婷开玩笑道。
“好啊,祝你写出的故事,把读者哭得肝肠寸断。”何凭星很捧场。
萧青婷文字功底扎实,情感细腻。
将来当个小说家,倒也不错。
至少不用像上班族,每天被闹钟吵醒。
生活随心所欲,无忧无虑。
不过她如果真写那种虐恋文,谁要是当了她的读者,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整栋逸夫楼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
一整个学期的疲惫劳累,总算宣告结束。
开学时间是正月十一,一共十八天假期。
学校门口的公交站,何凭星陪萧青婷等车。
面对离别,二人都有些不舍。
连即将到来的春节,都感觉没滋没味。
“小蜻蜓,你好好照顾爷爷,心里难受的时候,就给我发短信。”何凭星眼神温柔。
“我知道,假期很短的,咱们很快就能再见。”萧青婷点头。
公交车缓缓驶来。
嗤的一声响,车门打开。
“我走了,阿星,新年快乐!”萧青婷挥手。
“嗯,新年快乐!”何凭星目送女孩上车。
一首到公交车消失在马路尽头,他还独立于寒风中,久久不愿离开。
心中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