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小溪岩石缝里的,是一种叫不上名字的小青蟹,西川话里叫“盘海”。
浑身外壳坚硬,像铁铸的一样。
挥舞着两只大钳子,横行霸道,张牙舞爪。
抓螃蟹的技巧很简单,抠住它的后背就行,由于钳子的活动范围有限,伤不了人。
何凭星一边在石头下翻找,一边给萧青婷讲小时候的糗事。
他九岁那年抓了一只很大的螃蟹,将两只蟹钳掰下来,打算拿火烤熟以后吃。
不料蟹钳都离开身体了,里面的神经还会动,死死夹住他的右手食指。
那天哭了很久。
至今依然被邻居笑话,成为一辈子的污点。
萧青婷咯咯地笑,心想以他的顽皮,的确能干出这种事。
溪水被午后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漫在脚背上很舒服。
水底有细小的鹅卵石,被冲刷得光滑细腻,踩上去像足底按摩。
斑驳的光影洒在柔软的水草上,如同一幅灵动的油画。
时间恰似溪水,安静地流走。
何凭星很有干劲,遇上磨盘大的石头,也想试试能不能搬动,憋得脖子上青筋毕现。
不一会儿,小红桶里有了六七只螃蟹。
萧青婷原本抓了两条鱼,觉得个头太小,又放生了。
“哎呀——”
何凭星忽然大叫一声,左手紧紧攥住右手,五官拧在了一起。
萧青婷一惊:“怎么了?被螃蟹夹了还是石头砸了?”
说着飞奔过去,溅起一路水花。
何凭星弯着腰不吭声,表情十分痛苦。
“伤到哪了?快让我看看。”萧青婷嗓音急切,伸手去抓他的手。
这一刻,她是真的很担心。
“Surprise!”
何凭星忽然放声大笑,摊开右手掌心,露出一块玫红色的心形石头。
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萧青婷一怔,随即气鼓鼓道:“哼!就知道戏弄人家。”
何凭星微微弯腰,讨好地说:“跟你开个玩笑,别生气嘛!”
萧青婷当然没那么小气,只是回想起刚才的表现,感到无比羞耻,内心十分慌乱。
大骗子,利用我对他的关心。
“你不要那我扔了。”何凭星扬起石头。
“别别别,这么好看,扔了怪可惜的。”萧青婷赶紧踮起脚一把夺过来。
石头有桃核那么大,入手质地光滑细腻,带着溪水的温润。
这是大自然的巧夺天工,不知在小溪里沉睡了多少年,等待他们的到来。
萧青婷目不转睛地盯着掌心的石头,赞叹它的美丽。
却不知道,面前的男生,也正目不转睛盯着她低垂的眼帘,沉醉于她的温柔。
柳岸上吹来暖暖的风,吹开少女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吹得少年的心,不停颤动。
良久,萧青婷回过神来:“你接着抓螃蟹呀,愣着干什么?”
何凭星慌忙转身,语无伦次:“对对对,我忘记了。”
萧青婷莞尔一笑,打算将石头先放进桶里。
不慎踩在一块长了青苔的鹅卵石上,脚下猛地一滑。
她发出一声尖叫,不由自主地侧身往河水里摔去。
扑通一声,溅起半米高的水花,沾湿了头发。
可萧青婷并不觉得疼,因为己经先有一个身体,垫在了她身下。
她右手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
后背贴在一面厚实温暖的胸膛上,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何凭星,你怎么样?”萧青婷赶紧起身。
“没事。”何凭星强装镇定,嘴角抽了抽。
他半边身子泡在水里,衣裤都己湿透。
刚才摔下去的时候,后背被一块石头顶了一下。
这时回过味来,钻心地疼。
萧青婷伸手,将他拉起来,嗔怪道:“你傻不傻?本来就我一个人摔倒,现在两个都成了落汤鸡。”
何凭星忍着痛,挤出笑容:“我之前就说过,会保护你,不让你受欺负。”
萧青婷眼眶一热:“这是我自己摔倒的,又不是被别人欺负。”
何凭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反正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不管是人为的还是自然的,我都保护你。”
摔了这一跤,自然没了继续玩的兴致。
萧青婷提着小红桶,带何凭星回家。
她原本穿着白色的T恤,被水沾湿以后贴在肌肤上,透出青涩而曼妙的身材。
精致匀称的锁骨,柔软纤细的腰肢,无一处不是上帝的杰作。
十六七岁的少女,胜过世间一切美丽。
何凭星很想装个正人君子,可眼角余光总是自动往旁边瞟。
苍天可鉴,我的大脑失去了对眼睛的控制权。
“你在看什么?”
“帮你看着脚下的路,怕你再摔倒。”
萧青婷的脸颊泛着红晕。
都十月份了,太阳还这么晒。
回到家里,两位老人见他们这副狼狈模样,既好笑又关心。
萧义举从衣柜里一阵翻找,实在没有适合年轻人穿的衣服,只好给了何凭星一套黑色的中山装。
何凭星换上以后,在镜子前一照,妥妥的民国年间进步青年。
正在得意之时,隔壁的房门打开。
他被硬控了十秒,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萧青婷换了一套纯白色的连衣裙,将肌肤衬托得更加晶莹白皙,吹弹可破。
像牛奶,像嫩豆腐,又像一朵沾着露水的白玫瑰。
湿漉漉的头发,没有再扎马尾,而是瀑布般披散在一侧的香肩。
裙摆下的小腿,线条匀称优雅,如同一双象牙筷子。
简首是天上的仙子,偶然降临凡间。
平日在学校里,萧青婷朴素的装扮,极大地封印了她的颜值。
此刻释放出来,对情窦初开的少年,是一记彻底的绝杀无解。
何凭星以前自认为,不是一个肤浅的人,看到漂亮女孩就动心。
这一刻,他的信念动摇了。
甚至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废物如我,有什么资格陪在这种女孩身边?
“你又在看什么?”萧青婷羞赧地低下头。
“在看你,小蜻蜓,你好漂亮呀!”何凭星这次没有找借口,打了个首球。
萧青婷低眉浅笑,又迅速岔开话题:“你穿我爷爷的衣服,感觉不伦不类的。”
何凭星也笑:“等我老了就这么穿,你再看看合不合适。”
小屋里的气氛,立时变得暧昧。
空气停止了流动,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不经意间,就许下白头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