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我是大英雄
“啊！好疼！”
潘子雷从昏厥中苏醒过来，浑身刀割般疼痛。
放眼西望，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学校不见了。
作为高二6班两大老油条之一，他每天上课都几乎拖到最后一刻，踩着铃声走进教室。
地震发生之时，他还躺在宿舍的床上，多赖一秒是一秒。
一开始，以为舍友开玩笑，在摇晃他的床。
睁开眼睛，才发现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当他跌跌撞撞冲出宿舍楼，来到塑胶跑道上，刚好被影宿山滚落的石头击中。
再度睁开眼睛，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
教学楼和宿舍楼，全部被垮塌的土石埋葬。
仅剩一根孤零零的旗杆和一个篮球架，提醒他这就是南河中学。
几分钟前，这里发生了惨绝人寰的灾厄。
潘子雷所处的地方，是足球场的一角，此刻被土石隔绝成一座孤岛。
他的右腿，被一块巨石压住，己经失去知觉。
一片血肉模糊中，隐隐可以看到白生生的骨头。
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他作呕。
“救命啊！有没有人？”
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别人逃命去了，全成了惊弓之鸟，暂时不会有人返回。
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潘子雷知道自己的右腿断了，己经大量失血。
再拖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他双手握住大腿根，试图慢慢将腿抽出来。
一股剧痛袭来，疼得他惨叫一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这下看得真切，膝盖之下，仅剩一点皮肉连着小腿。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就算活下来，下半辈子也是个残疾人。
悲从中来，忍不住痛哭出声。
忽然，远处传来另一个哭泣的声音。
潘子雷循声望去，看到二十多米远的地方，一堆乱石下面埋着一个女生，应该是高一的学妹。
她只有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头发和脸上满是尘土。
更危险的是，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就悬在她的头顶，摇摇欲坠。
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落下。
那女生也发现了潘子雷，朝他挥舞手臂：“救救我！”
她甚至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生怕惊动了头顶的石头。
潘子雷无奈地做手势，表示自己也被压住了。
女生继续哀求：“求求你，肯定还会有余震，我不想死。”
潘子雷看一眼那晃悠悠的石头，同情地说：“我帮不了你。”
女生发出一声悲鸣，闭上双眼。
似乎下一秒，那石头就会落下，砸得她脑浆迸裂。
潘子雷浑身剧痛。
让他亲眼看着一个花季少女死去，却爱莫能助，更是心如刀割。
耳畔自己最爱的那首《浮夸》。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无人来。
我期待，到无奈，有话要讲，得不到装载。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
嘴巴却在养青苔。
……
你不是最渴望被人尊重吗？
你不是最讨厌当哗众取宠的小丑吗？
现在有人需要你的帮助，你就坐在这里当个废物？
潘子雷在心中不断质问自己。
最后，他做出一个惨烈的决定。
旁边有一块碎石，一侧的边缘比较薄，他伸手够过来。
盯着右腿膝盖下，那连接的一点皮肉，又开始胆怯。
握石头的右手，不住地颤抖。
女孩的啜泣声，又被风送过来。
人命关天，刻不容缓。
没时间纠结了，潘子雷深吸一口气，对准小腿狠狠砸下去。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片废墟。
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那块石头。
那女生听见这声惨叫，睁开眼望过来，难以置信地问：“你在干什么呀？”
潘子雷缓了许久，一抹脸颊溅起的血点，沉声道：“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来救你。”
说完又一石头砸下去，痛得几乎晕厥。
女生的眼泪如雨水倾泻。
一个素不相识的学长，竟然为了救她，要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硬生生砸断自己的腿。
她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砸了两下过后，腿骨己经清晰可见，潘子雷忽然不害怕了。
他的嘴角，甚至还扬起一抹微笑。
心中的怯懦一扫而空，只剩下勇敢坚毅。
这一次，谁也阻止不了老子当英雄！
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我很怕。
似木头 似石头的话，得到注意吗？
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
很不安，怎去优雅。
世上还赞颂沉默吗，不够爆炸。
怎么有话题，让我夸，做大娱乐家。
……
脑海中回荡着这首歌，就当是麻醉剂，潘子雷将自己的右小腿彻底砸断。
用破碎的裤管，随便在伤口上缠了几圈。
然后拖着断腿，向那女生爬过去。
顽强的意志，超越了生理上的疼痛。
谁也不知道余震什么时候来，必须跟死神赛跑。
塑胶跑道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去年的运动会上，就是在这里，我跑了倒数第一名。
那时候你们都笑我，说我是废物，说我是小丑，说我只会丢人现眼。
只有舒老师安慰我，说我跑了第八名。
只要敢上赛场，就是英雄。
这一次，我没有对手了。
我是第一名！
爬到那女生面前，潘子雷单腿站起来，用肩膀顶住那块磨盘大的石头。
恰在此刻，大地又明显颤动一下。
他的肩膀，被粗糙的石头磨破了皮，差点没站稳。
石头正对着女生的头，再晚来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了。”潘子雷低下头惨然一笑。
“谢谢你……”女生感激涕零。
“喂，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个英雄吗？”潘子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与血污。
女生哽咽到无法言语，只是拼命点头。
她的眼睛正对着潘子雷的裤管，鲜血还在继续流淌。
“救命啊！不能都死光了吧？”潘子雷冲着旗杆的方向奋力大喊。
那风中猎猎翻滚的红旗，是他心中最后的希望。
如果再得不到救援，他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女生也很可能被下一次余震埋葬。
终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个男生，从废墟那头越过来施救。
何凭星也身在其中，一眼看到潘子雷断掉的右腿，脑袋嗡地一声：“潘子雷，你……”
潘子雷仰天大笑，怀着悲壮：“何凭星，你看我够格跟你做朋友吗？这次可不是靠运气。”
何凭星眼含热泪：“我比你差远了，你是真正的大英雄。”
潘子雷望着仅剩一个的篮球架：“可惜呀，以后我就打不了篮球了。”
将那块石头交给何凭星，他的身体到达极限。
往后一歪，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