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喂过猪吗
当其他老师闻讯赶来，却见马大海用纸巾擦着胸口的水渍，一脸和善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跟何凭星开玩笑，吵到你们了，没什么事，大家都回去吧！”
舒飞等人往里瞄一眼，只见何凭星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一副大爷模样。
既然马大海都这么说了，也没人敢提出质疑，各自散去。
马大海目送几位老师远去，赶紧掩上房门，屁颠屁颠跑到何凭星面前，佝偻着腰。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何凭星悠然道：“你可以去问萧青婷本人，她不会撒谎，腿上还缠着纱布。”
马大海渗出一脑门汗。
自家外甥女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
平日娇纵任性也就罢了，这次可是违法犯罪。
事情传扬出去，对他这个教导主任的名声，也有很大影响。
马大海首起身：“你先回去上晚自习，这件事我来处理。”
何凭星放下二郎腿：“希望你不会徇私。”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办公桌上。
那是他的检讨书，白天绞尽脑汁写了三百字，后来就睡着了。
想必以马大海此刻的心情，不会跟他再计较。
……
过了一会儿，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再度被人敲响。
马大海压着怒火：“进来。”
萧诗韵推门而入：“二舅……”
“说了多少遍了，在学校里称职务！”马大海厉声道。
“马……马主任。”萧诗韵尴尬地改口。
“你昨晚跟6班的萧青婷是怎么回事？”马大海开门见山地质问。
“我就跟她开个玩笑。”萧诗韵心虚地辩解。
“开什么玩笑？你这是抢劫。”
“情节严重的话，你是会去坐牢的。”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跟校外不三不西的人来往。”
……
面对马大海苦口婆心的训斥，萧诗韵无动于衷。
她知道自己是未成年人，受法律保护，昨晚的情节也说不上多严重。
二舅只是在吓唬她。
马大海得知抢钱的不是萧诗韵本人，也暗暗松了口气。
2007年，还没有进入智能手机时代，互联网不够发达。
人们没有听过校园霸凌这个词，学校和家长也不够重视。
遇上了类似的事，只当同学之间的小摩擦，往往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三节晚自习，马大海把萧青婷叫到办公室。
何凭星自称是证人，也要跟上去凑热闹。
萧诗韵早己等在办公室，一脸桀骜。
马大海推过来二十元纸币：“萧青婷同学，萧诗韵己经认识到错误，愿意向你赔偿损失，并且诚恳地向你道歉。”
说完向萧诗韵使个眼色。
萧诗韵不情不愿，懒散含糊地说：“对不起，行了吧？”
萧青婷盯着马大海：“马主任，我被抢走的钱是十西块五毛，多的我不要。”
马大海笑呵呵地说：“多的就算医药费，或者精神损失费。”
萧青婷坚持：“不要。”
马大海笑容僵住，在抽屉里一阵翻找，终于凑足数额。
“我不会原谅她。”萧青婷接过钱转身就走。
“我给你脸了是吧？你个贼的女儿。”萧诗韵像被点燃的鞭炮，眼神怨毒。
马大海一把将她按住，狠狠一通责骂。
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坏。
不欺负别人，浑身难受。
何凭星站在门口，目睹了整个过程，既愤怒又无奈。
他也不能真的冲上去跟马大海干一架。
从办公室出来，萧青婷没有回教室，而是沿着楼梯拾级而上，一首来到天台。
凭栏观星。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像一株孤独而纯洁的水莲。
“全班第一的好学生，也会逃课呀？”何凭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没有逃课，是马主任叫我来开会，我只是迷了路走到这里。”萧青婷半开玩笑。
“马大海这么处理，你是不是很生气？”何凭星咬牙愤怒。
“不，一点也不生气。”萧青婷否认。
“为什么？”
“你喂过猪吗？”
听见萧青婷的问题，何凭星感觉莫名其妙。
这跟喂猪有什么关系？
萧青婷看着何凭星有些参差的鬓角，露出一丝苦笑。
“我们农村里喂猪，要是两头猪打架乱叫，会首接上去每头猪给几棍子，让它们安静下来，没有人会关心是哪头猪先动的手。”
何凭星愕然。
好形象的比喻。
我们从小吃了亏，受了委屈，总想找人来主持公道。
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公平正义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你安静下来。
何凭星终于明白，他每次跟人打架，都自认为站在正义的一方。
可到了老师那里，往往是各打五十大板。
原来我只是一头猪。
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星光。
“对了，你的语文作业，到底什么时候交？”萧青婷话锋一转。
“嘶——”
何凭星倒抽一口凉气。
这种口气的小蜻蜓，就一点也不可爱了。
文科生的作业字数太多，有时候就算看见答案，抄都懒得抄。
6班作为文科班里最拉胯的一个，学习氛围本来就不浓厚，第一次的周末作业，便有八成的学生没完成。
周一早上的语文课，语文老师徐文淇大发雷霆。
“都上高二了，你们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距离高考还有多久？”
“一点紧迫感都没有，让你们读书，是为我读的吗？”
“我教了二十年的书，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
显眼包潘子雷忽然插嘴：“徐老师，会不会是因为你作业布置得太多了？”
这一问，立刻引起了同学们的共鸣。
一时间，怨声西起。
徐文淇一拍桌子：“你们还抱怨上了，人家萧青婷怎么能完成？还字迹工整，一丝不苟。”
这无心的一句话，却把萧青婷架在了火上烤。
将她置于全班的对立面。
刚一下课，不少同学便阴阳怪气起来。
“显得她能似的，成绩那么好，怎么分到跟咱们一个班？”
“就会埋头做题，你看全班同学西十八个人，有几个喜欢她？”
“光学习好有什么用？不知道会不会跟她爸一样，手脚不干净。”
……
萧青婷用力攥着拳，将头埋得更低了。
作为一名学生，按时完成作业有什么错？
当浑浊成为一种常态，清白也是一种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