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若有情
萧青婷双手抱住身体，吓得瑟瑟发抖。
如同一朵纯白的水莲，深陷泥淖之中。
她没做错什么，连何凭星都这么说。
可为什么又要遭遇这些？
一个女生从萧青婷兜里掏出钱包，将饭卡、借书证等东西随意扔在地上。
翻了个底朝天，也才找到十西块五毛的现金。
“果然是捡垃圾的，穷成这副鬼样子。”
萧青婷挣扎着哭喊：“不要，还给我！”
那女生表情冷漠，将空钱包扔在地上，还踩了一脚，现金塞进自己兜里。
萧诗韵手上用力：“真是个守财奴，你给我跪下道个歉，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萧青婷浑身被恐惧包裹，止不住地颤抖。
可内心的倔强，又让她不肯屈服。
泪眼之中，迸发出仇恨的光。
“瞪什么瞪？”
萧诗韵扬起手，就要狠狠一巴掌扇过去。
巷口一声暴喝响起：“放开那个女孩！”
何凭星被叫了这么多年星仔，这句台词早己烂熟于心。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学生，但骨子里有英雄情结。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萧诗韵站起身，愤愤道：“怎么哪都有你？”
何凭星扬起摩托罗拉，虚张声势：“我报警了。”
萧诗韵等人同时色变。
对这帮半大孩子，警察的名头，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有一个男生先心虚了，撒丫子开跑，其他人迅速跟上。
一转眼，巷子里便只剩下匍匐在地的女孩，和满地的空瓶子。
何凭星看清那女孩的打扮，觉得非常眼熟，不觉心跳漏了半拍。
他快步冲上去，一把将她扶起：“小蜻蜓，怎么会是你？”
萧青婷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带着两道泪痕。
她仰起头，逆着路灯的黄光，看清何凭星的脸。
这一刻，他真像个大英雄。
刚才被人团团围住，她只是流泪，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哭出声。
被何凭星救了，却再也绷不住。
“哇啊——”
声嘶力竭的哭声，响彻整条幽深的小巷。
眼泪像决堤的河水，奔涌而出。
瘦弱的身躯，不停战栗。
听见这伤心至极的哭声，何凭星也忍不住眼圈一红。
像是有一把尖锐的锥子，在搅动自己的心。
他轻轻拍着萧青婷的肩膀：“别哭了，没事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有过经历的人都知道，越是温暖的安慰，越是催泪剂。
所有的心酸委屈，都会被轻易勾出来。
“何凭星，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从来不做坏事，可是总有人跟我过不去。”
“什么是纪念款球鞋？她没有买到，关我什么事呀？”
……
何凭星默默注视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也才不满十七岁，一肚子的问题，找不到答案。
“小蜻蜓，我带你去报警。”
萧青婷抽噎道：“因为被抢了十几块钱报警吗？”
何凭星胸口一闷：“那我先带你去医院，你的腿在流血。”
萧青婷摇头：“不去，医院贵。”
何凭星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难受得快要爆炸。
对着一旁的树干，狠狠踢了几脚发泄。
碧绿的树叶，下了一场无情的雨。
何凭星蹲下身子，将所有证件塞进钱包里，还给萧青婷，然后又将那堆瓶子，慢慢地一个个捡起来。
“我家就在前面，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先带你处理一下伤口？”
萧青婷仍在啜泣，紧咬着下唇，犹豫了许久，才微微点了下头。
鸡毛巷入夜以后就很安静，隐约能听见一点放电视的声音。
两人一路走过来，没有遇上街坊。
何凭星打开门：“你先随便坐一下。”
萧青婷扫视一下客厅，在门口的一个小木凳上，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何凭星去房间一阵翻找，提着个医药箱回来。
他蹲在萧青婷面前，伸手去抓她的脚踝。
萧青婷本能地往后一缩。
“别害怕，放松一点。”何凭星轻声道。
这一次，萧青婷没有再躲闪。
何凭星将她的裤管小心翼翼卷起来，白皙的小腿上，有一道三厘米长的伤口。
周围的血迹，己经有些干了，呈现出褐色。
“伤口里面有泥沙，得清洗一下，你忍着点。”何凭星抬头说。
“嗯。”萧青婷对上他柔和的目光。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疼痛还是很难忍受。
棉签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刻，萧青婷发出一声痛呼，小腿本能地抽搐，一把抓住何凭星的肩膀。
长痛不如短痛，何凭星置之不理，继续快速地清洗伤口。
新渗出的鲜血，迅速将棉签染红。
“你忍着点，处理伤口我是专业的。”
“小时候我爸经常打我妈，都是我帮她处理。”
“后来跟人打架，每次也是我自己包扎，医院收费确实有点贵。”
……
何凭星用说话来转移萧青婷的注意力。
萧青婷怔怔地盯着他的发旋，一时失了神。
原来他也这么苦命，难怪家里还备着医药箱。
何凭星手法的确专业，清洗消毒以后，上了点药粉，再用纱布缠两圈。
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洗手间在那边，你脸都哭花了。”何凭星向后面一指。
“谢谢你。”萧青婷感激地说。
她来到洗手间，用清水洗了把脸，将头发重新梳理整齐。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差点又哭出来。
如果今晚没有遇上何凭星，还不知会有怎样悲惨的遭遇。
萧青婷开门出来，见何凭星正在捣鼓一个老旧的电推剪。
“小蜻蜓，我帮你省了去医院的钱，你是不是也得帮我省点去理发店的钱？”何凭星微笑，努力淡化刚才的伤感氛围。
“我……我不会理发。”萧青婷迟疑。
“推小平头，有手就会。”何凭星豁达地说。
投桃报李，萧青婷只好将电推剪接过来。
何凭星找了块旧桌布，系在脖子上，忽然又觉得气氛太过沉闷。
他打开电视机，往DVD里放了张碟片。
那是一部1990年的老港片，名字叫《天若有情》，由刘德华和吴倩莲主演，讲述混混古惑仔和富家千金的爱情故事。
何凭星成天打架斗殴，就是被这些电影里的古惑仔影响。
“可以了，开始吧！”何凭星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萧青婷打开电推剪的开关，发出嗡嗡的响声，对准他飘逸的刘海推过去。
一簇长发无声坠落在地。
若是人世间的烦恼，真能这样轻易一刀剪掉，那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