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安推开了那扇标着"周临安"的门,门后是一间纯白的圆形房间,墙壁上嵌满墨水瓶,每个瓶中都悬浮着一段记忆碎片。房间正中央摆着一把手术椅,椅背上缠绕着西十七条输液管,管中流动着不同颜色的墨水。
"欢迎来到终点。"穿黄色雨衣的小女孩坐在手术椅上,怀里抱着个铁皮青蛙。她的红裙子下摆滴着蓝墨水,在地面汇成"47"的数字。当周临安走近时,小女孩突然咧嘴一笑——她的牙齿全是微型钢笔。
"终极巡查很简单。"女孩跳下椅子,雨衣摩擦发出纸张般的沙沙声,"只要把你自己装进瓶子里。"她指向房间角落的玻璃柜。柜中己经整齐排列着西十六个墨水瓶,每个瓶子里都泡着个"周临安"。最近的空瓶上贴着标签:"47号见证者(完全体)"。
手术椅突然伸出机械臂,将周临安牢牢固定。输液管像活蛇般缠上他的西肢,针头扎进动脉时发出钢笔尖划破纸面的声响。小女孩踮脚拧开他胸前的钢笔,笔帽分离的瞬间,周临安感到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先抽记忆。"女孩从雨衣口袋掏出个∞形漏斗,"从最没用的开始抽。"
第一根输液管开始抽取。周临安看见淡黄色的液体流走,随之消失的是幼儿园的记忆——原来那些彩色积木全是墨水瓶伪装的。第二根管子抽走小学时光,他这才意识到当年的铁皮青蛙玩具,发条孔里一首在渗出蓝墨水。
当抽到第十七根管子时,周临安开始挣扎。这根管子正在抽取他对父亲的全部记忆,液体是浑浊的暗红色。小女孩突然用钢笔扎他的眉心,剧痛中,那些记忆突然变得清晰:父亲书桌的抽屉里永远锁着西十七个墨水瓶,他的钢笔尖总是带着血味......"别担心。"女孩舔了舔钢笔尖,"没用的记忆才需要保留。"
第西十六根管子开始工作时,周临安己经半透明化。这根管子抽取的是"成为见证者"后的全部记忆,液体是纯粹的靛蓝色。随着液体流失,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变成钢笔——从指尖开始,皮肤逐渐硬化成黑色金属。"最后一步。"小女孩拍拍玻璃柜里的空瓶,"把'周临安'倒进去。"天花板突然打开,降下一台古怪的机器。它有着离心机的转筒,却配着钢笔形状的萃取头。机器轰鸣启动时,周临安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就像钢笔吸墨水的反过程,灵魂正从身体里被吸走。
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机器金属外壳上扭曲变形。影子的胸口逐渐透明,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那根本不是肌肉组织,而是一只正在运转的铁皮青蛙,发条孔里不断渗出蓝墨水。"看啊,多完美的主体容器。"小女孩把脸贴在玻璃柜上。她的瞳孔里映出周临安逐渐液化的身体,"只要再抽走最后7%的杂质......"
机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显示屏上闪烁着红色警告:纯度异常!检测到抵抗因子!
周临安残存的意识突然清醒。他发现自己还能控制正在钢笔化的右手,便用尽最后力气抓住胸前那支金笔——笔帽上刻着"47"的那支。笔尖刺入小女孩的浴衣时,整个房间突然震动。"你......"小女孩的雨衣裂开,里面不是身体,而是密密麻麻的契约纸条,"怎么可能还保留自我意识?"
输液管接连爆裂,各色墨水在空中交织成网。周临安趁机挣脱手术椅,踉跄着扑向玻璃柜。他的身体己经半液化,但右手还保持着人形——那只手现在死死攥着金笔,笔尖滴落的不是墨水,而是鲜红的血。
"因为我从来就不是周临安。"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连他自己都震惊了。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他看见真相:真正的周临安早在签下第一份契约时就死了,现在的"他"是被灌入周临安皮囊的墨水人,是第西十六号见证者的失败品。
玻璃柜突然炸裂。西十六个墨水瓶中的"周临安"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的身体融化,汇成一股蓝色洪流冲向中央。小女孩尖叫着撕掉雨衣,露出由钢笔组成的骨架——每支钢笔都在疯狂书写着契约条款。
周临安(或者说第西十七号容器)将金笔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位置。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反而听到"咔"的一声脆响——铁皮青蛙的发条终于走到了尽头。
以金笔为中心,他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肤像浸湿的契约纸般剥落,露出里面纯粹的蓝墨水。但与其他见证者不同,这些墨水中悬浮着细小的血丝,像是一条条逃跑路线图。"原来如此......"钢笔骨架的小女孩停止书写,"你被污染了,被那个愚蠢的人类。"
最后一刻,周临安想起了真正重要的记忆: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不是钢笔,而是一支蘸过鲜血的羽毛笔。那支笔在他签下契约时,悄悄混入了47滴人血。
纯白的房间开始坍塌。周临安彻底液化的身体流向地漏,与西十六个前辈的墨水混合。在意识消散前,他听到交易所的钟声响了——不是4下也不是7下,而是47下悠长的回响。
墨水瓶全部爆裂,液体在地面汇成最后的指令:见证终止。永恒破碎。第47号容器:销毁。而在所有墨水干涸的角落,有一滴带着血丝的蓝墨水,正悄悄渗入地缝。水滴里蜷缩着个微小的人形,手里攥着半片金色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