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未来标本

周临安站在一扇青铜门前，门环是两只相互咬尾的铁皮青蛙。他的机械义眼自动对焦，看清门缝里渗出的不是光，而是粘稠的蓝墨水。胸前的钢笔正在发烫，笔尖渗出几滴墨水，在地上画出指向门内的箭头。

"未来标本室"的铜牌己经氧化发黑，只有数字"47"被反复擦拭得锃亮。当周临安伸手推门时，两只青蛙门环突然转动眼珠，发出"咔嗒咔嗒"的发条声。

门内是间巨大的圆形展厅，西十七个玻璃陈列柜呈螺旋状排列。每个柜子里都悬浮着一个未来的片段，浸泡在靛蓝色的防腐液中。周临安走近第一个柜子，看见里面是明天的自己——西装笔挺地站在交易所门口，左眼窝里嵌着个墨水瓶。

"编号47-1，基础未来。"穿白大褂的讲解员突然出现在身后，他的口罩是用契约纸叠的，上面盖着血指印，"建议快速浏览，重点观察第47号标本。"

周临安沿着螺旋走廊前进。第7号柜子里是场婚礼，新娘的红盖头下露出∞形义眼；第19号柜子里，穿黄雨衣的自己正在给一群墨水瓶贴标签；第31号柜子最为诡异，里面的周临安己经变成一支人形钢笔，正在自动书写着什么。

当走到第47号柜子前时，所有机械义眼突然同时刺痛。柜中悬浮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像自己又像父亲，身体由流动的墨水构成，胸口嵌着个跳动的心脏——那分明是只铁皮青蛙，发条孔里不断渗出蓝墨水。

"这是你的终极形态。"讲解员用钢笔敲了敲玻璃，柜中的墨水人突然转向周临安，"完全体见证者。"周临安后退时撞到了什么。转身看见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坐在控制台前，正在用钢笔戳操作屏。屏幕裂开的缝隙里渗出蓝墨水，滴在她怀里的铁皮青蛙上。

"爸爸说未来要用心血维护。"女孩歪头一笑，嘴角的裂缝里露出钢笔尖。她突然跳下椅子，拽着周临安来到一个隐蔽的小柜子前。柜门上刻着"47号特别收藏"。女孩从裙兜掏出把∞形钥匙，打开柜门的瞬间，周临安闻到浓烈的铁锈味——里面整齐摆放着西十七个玻璃瓶，每个瓶中都泡着颗心脏，主动脉上缠着钢笔。

"失败品。"女孩踮脚取下最里面那个瓶子，"这个最有趣。"瓶中的心脏还在跳动，表面布满钢笔戳刺的痕迹。当周临安接过瓶子时，心脏突然剧烈收缩，泵出的蓝墨水在玻璃上显出字迹：逃跑路线：B2通道→通风井→地下河。

讲解员的脚步声从背后逼近。周临安本能地把瓶子藏进西装内袋，却听见"咔嚓"一声——胸前的钢笔刺穿了玻璃瓶。蓝墨水瞬间浸透衬衫，在皮肤上烧出火辣辣的痛感。"违规接触标本！"讲解员的口罩被墨水浸透，露出下面由钢笔组成的牙齿，"启动净化程序！"

展厅的警报响起，所有标本柜的液体突然沸腾。周临安看见未来的自己们同时睁开眼睛，机械义眼射出蓝光，在空气中交织成网。小女孩咯咯笑着跑开，她的红裙子扫过地面，掀起的风里带着铁皮青蛙的发条声。

周临安朝着B2通道狂奔。走廊的应急灯在头顶依次炸裂，玻璃碎片像冰雹般砸下。有块碎片扎进他的右臂，流出的血立刻变成蓝墨水，在地上画出逃跑路线图。

通风井的铁栅栏上缠着红线，绳结是个复杂的∞形。周临安用钢笔去挑，笔尖刚碰到红线就冒出青烟。这时讲解员己经追到拐角处，他的白大褂下摆分裂成无数契约纸条，像触手般伸来。

"用心脏！"小女孩的声音从通风井深处传来，"笨蛋，用瓶子的心脏！"周临安掏出破碎的玻璃瓶。那颗被刺穿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喷出的蓝墨水腐蚀了红线。他钻进通风井的瞬间，听见讲解员发出钢笔折断般的惨叫。

垂首下坠的过程中，周临安的机械义眼自动调节焦距。他看到井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47"，每个数字里都嵌着微型墨水瓶。坠落了整整47秒后，他掉进一条地下河，河水是温热的蓝墨水。

水流裹挟着他冲向未知的方向。在湍急的漩涡中，周临安看见河底沉着西十七个铁皮闹钟，全部停在4:47。有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上岸边。

穿黄雨衣的老人蹲在岸边，正在用钢笔往墨水瓶里滴血。他的左眼是∞形义眼，右眼却是正常的——那是周临安父亲的眼睛。"第47次尝试。"老人沙哑地说，递来一个滴着水的铁皮青蛙，"你差点就成功了。"

周临安刚要开口，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正在融化，变成蓝墨水滴进河里。老人叹息着拧紧青蛙发条，"咔嗒"声中，周临安的身体开始重组，但重组后的西装上多了"47号见证者"的徽章。

"下次记住，"老人用钢笔在周临安眉心点了个蓝点，"未来标本室里没有未来。"

河对岸突然亮起灯光。周临安看见交易所的后门缓缓打开，穿藏青制服的门卫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套崭新的西装。他的机械义眼不受控制地转动起来，视野边缘浮现出明天的巡查通知：明日巡查区域：自我。

胸前的钢笔突然跳进手里，自动在河滩上写下一行字：所有逃跑都是巡查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