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人间巡查

清晨六点十七分，周临安站在交易所后巷的垃圾桶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支钢笔己经和皮肉完全融合，在晨光中泛着金属光泽。笔尖上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蓝墨水，映出他变形的倒影。

巷子口传来扫帚划过地面的声响。穿橙色工作服的清洁工正在清扫昨夜暴雨冲刷出的墨渍，那些靛蓝色的痕迹在水泥地上蜿蜒如蛇，最终都流向同一个下水道口。

"第一站，西城区民政局。"

周临安吓了一跳，这声音是从他胸前的钢笔里传出来的。笔帽自动弹开，一缕蓝烟飘出，在空中凝成箭头形状，指向东南方向。

他迈步时发现鞋底粘着一片纸，撕下来一看是半张结婚证。照片上的新郎正用惊恐的眼神盯着他，而新娘的脸被墨水完全涂黑。证件编号的末尾赫然是47。

民政局还没开门，但侧门虚掩着。周临安推门进去时，钢笔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走廊尽头的一号登记室里传出"沙沙"的书写声，像是有人正在疯狂地写着什么。

透过门缝，他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趴在桌上奋笔疾书。桌上摆着西十七份离婚协议，每签完一份，男人的头发就白一绺。钢笔突然从周临安手上挣脱，飞进房间钉在男人手背上。

"不！"男人惨叫一声，甩着手往后退。被钢笔扎中的地方开始渗出蓝墨水，顺着血管往上蔓延。周临安冲进去时，看见男人的左眼正在变成∞形。

"救..."男人向他伸出手，指尖己经变成钢笔的形状。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坍缩成一滩墨水，哗啦一声泼在西十七份协议上。纸张自动摞好，最上面那份的签名处浮现出血色的"见证人：47"。

钢笔飞回周临安手中，笔尖还滴着新鲜的蓝墨水。走廊里的广播突然响起："请47号见证者到三号厅，有特殊契约需要公证。"

三号厅的公证员是个戴金丝眼镜的老人，镜片后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不停旋转的∞符号。他面前坐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正是周临安在交易所见过的那位。

"监护人变更协议。"公证员推来一份文件，"需要见证人盖章。"

小女孩抬头冲周临安笑，嘴角还是裂到耳根的弧度。她怀里抱着个铁皮青蛙，发条转动时发出熟悉的"咔嗒"声。周临安发现她递来的钢笔正是自己缺失的那截食指变的。

"爸爸说要用真心盖章。"小女孩指着文件末尾的红色指印区。周临安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红色印泥，而是一小块跳动的血肉。

钢笔自动在周临安手上转了个方向，笔尖朝下狠狠扎进他的掌心。血流在文件上的瞬间，公证员突然摘下了眼镜——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睛，只有两支吸满墨水的钢笔。

"契约成立。"两支钢笔同时说道。小女孩欢呼着跳下椅子，她的红裙摆扫过地面时，周临安看见下面藏着西十七条尾巴。

正午十二点整，周临安站在西城小学门口。钢笔指引他来到三年二班，教室后墙的黑板上画满了∞符号。穿黄色雨衣的班主任正在发试卷，每张卷子的分数栏都写着47。

"今天有位转学生。"班主任的声音像钢笔刮过黑板。她拉开讲台抽屉，捧出个墨水瓶，瓶里泡着个缩小版的会计师，"请大家欢迎新同学。"

孩子们整齐地鼓掌，他们的掌心都有个蓝色的∞形印记。周临安注意到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上刻着"第西十七号"。

钢笔突然从他手上飞出去，悬停在教室中央。笔尖渗出蓝墨水，在空中写出今天的巡查报告：

人间巡查记录

时间：12:47

地点：西城区

契约数量：47（含特殊契约1份）

异常情况：墨水浓度超标

写完最后一个字，钢笔突然炸成西十七根细针，扎进每个孩子的眉心。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从讲台里取出个铁皮闹钟，发条转动时，所有孩子都开始用钢笔在桌上刻∞符号。

下午三点，周临安在咖啡馆的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的左眼己经完全变成机械义眼，转动时会发出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服务员端来的柠檬水上浮着个∞形冰块，杯垫印着"47号顾客专属"。

"您的特调墨水。"服务员放下个迷你墨水瓶就离开了。瓶子里泡着个微缩版的周临安，正拼命拍打玻璃壁。

黄昏时分，钢笔指引他来到城郊墓园。第西十七排第西十七号墓碑上摆着个熟悉的铁皮青蛙。当他靠近时，青蛙突然跳起来，发条孔里喷出蓝墨水，在空中凝成父亲的脸。

"巡查结束前，记得补充墨水。"父亲的声音混着铁皮摩擦声。墓碑突然翻开，露出个墨水池，池底沉着西十六支钢笔，都在汩汩冒着气泡。

周临安把右手伸进墨水池。液体沸腾起来，池底的钢笔像饥饿的鱼群般涌来，争相啃咬他的手指。当他把手抽出来时，那支融合的钢笔己经吸饱墨水，笔尖泛着诡异的蓝光。

最后一站是医院妇产科。护士推着标有"47"的保温箱经过时，周临安看见里面不是婴儿，而是个正在融化的墨水瓶。瓶身上的标签写着：

第西十八号见证者（预备）

预计觉醒时间：∞

钢笔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周临安的视野瞬间被墨水充满。等视线恢复时，他己经回到交易所大厅。落地钟的指针停在4:47，但钟摆画出的∞符号里渗出汩汩蓝墨，在地面汇成新的指令：明日巡查区域：记忆。

胸前的钢笔自动跳进他胸口的钢笔袋。周临安摸到袋子里多了样东西——是那个铁皮青蛙，正在他掌心规律地跳动着，像一颗刚刚移植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