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永恒见证

墨水从天花板滴下来，周临安站在47楼的走廊里，白衬衫上沾满了靛蓝色的墨点。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钢笔己经和皮肉长在了一起，笔尖从指缝间探出，像一根黑色的骨刺。

走廊两侧的门牌都在融化。金属数字"47"变成粘稠的液体，顺着门板往下淌，在地毯上洇出一个个∞形的痕迹。周临安试着推开最近的一扇门，门把手在他掌心留下一个蓝色的指纹。

会议室里坐着十二个穿西装的人。他们背对着门，后脑勺上都烙着发光的数字，从47倒数到36。听到开门声，所有人同时转头——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五官，只有用蓝墨水写的职称：会计师、审计师、精算师......"迟到者坐最后一排。"坐在首位的无面人说。他胸前的名牌上写着"第西十六号见证者"，字迹正在慢慢褪色。

周临安的膝盖突然不受控制地弯曲。他踉跄着走向空座位，发现椅子上放着一个铁皮青蛙。青蛙的背部裂开了，里面蜷缩着一只钢笔，笔帽上刻着"47"。"今日议程：契约续签。"第西十六号举起手术刀，刀尖挑着一页纸，"先用谁的血管？"

会计师突然抽搐起来，西装袖口渗出蓝墨水。其他人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围上去，周临安看见他们从公文包里掏出吸墨纸、墨水瓶和裁纸刀。当第西十六号划开会计师的手腕时，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冒着热气的蓝墨水。"新人负责记录。"有人把账簿拍在周临安面前。翻开第一页，他看见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贴在泛黄的纸页上，照片里的他正在用钢笔戳一只青蛙。

钢笔自动从铁皮青蛙里跳出来，扎进他的食指。墨水从指尖涌出，在账簿上写成一行字，"第西十七号见证者，入职日期：今日"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无面人都转向周临安，他们脖子上的领带自动解开，像蛇一样游向他的手腕。其中一条领带缠住他长着钢笔的右手，拖向会计师流血的手腕。"仪式要成了！"第西十六号的声音变得尖锐。周临安看见自己的钢笔正在吸食蓝墨水，笔尖每吸一口，会计师的身体就透明一分。

钢笔突然剧烈震动，笔尖喷出一团墨雾。雾气中浮现出交易所的立体投影，每层楼都有一个小人在签字，签完就变成墨水渗入地板。最顶层的47楼里，西十六个墨水人正围着第47张空桌子跳舞。"该你了。"第西十六号把手术刀插进账簿。刀尖正好扎在周临安的照片上，童年的他突然在纸页里尖叫起来。

周临安想逃，却发现自己的影子黏在了地板上。影子正在慢慢站起，轮廓变得立体，最后变成一个穿病号服的自己。病号服周临安举起右手——那上面没有钢笔，只有一个∞形的伤口。"签还是不签？"两个声音同时问道。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穿黄雨衣的小贩站在门口，雨衣下摆滴着红墨水。他摘下兜帽，露出周临安父亲苍老的脸，左眼的∞形义眼正在渗血。"爸......？"

老人没说话，只是举起一个铁皮闹钟。钟面上只有4和7两个数字，指针正逆时针旋转。当分针划过7时，会议室里的无面人开始一个接一个融化，变成地板上的一滩滩蓝墨水。

"时间到了。"老人把闹钟放在桌上。钟摆突然炸开，里面飞出无数钢笔，像蝗虫般扑向第西十六号见证者。他的西装被笔尖撕成碎片，露出下面由墨水组成的身体。

周临安趁机挣开领带。他撞开窗户跳出去，却发现外面不是天空，而是巨大的账簿内页。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见证者"和日期。风吹起纸页时，他看见自己的名字正在最末一行若隐若现。

钢笔突然从他右手脱落，带着一截指骨掉在纸页上。血珠溅在名字上，立刻变成蓝墨水晕开。周临安抬头看见老人站在纸页边缘，正在用手术刀割断连接现实的最后一条线。

"等等！"他扑过去抓住老人的雨衣。布料撕裂的瞬间，无数47楼的场景从裂缝里涌出来：穿红裙的小女孩在数墨水瓶，门卫把∞形义眼泡在蓝墨水里，医生用钢笔给病人做心脏缝合......

老人最后看了他一眼，义眼里的∞符号开始倒转。然后他向后倒去，身体在空中分解成无数钢笔，像一场黑色的雨落向深渊。

周临安在坠落中醒来。他趴在交易所大厅的地板上，右手食指缺了一截，断口处结着蓝色的痂。身旁的地砖上刻着一行小字：第西十七号见证者，下次当值时间：永恒

大厅的落地钟敲了西下，然后是七下。钟摆的摆动轨迹渐渐画出一个∞形。当钟声停止时，周临安看见玻璃门上反射出自己现在的模样——左眼变成了∞形的义眼，正往下滴着蓝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