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崩裂的岩缝中渗出青铜锈味,施青囊腕间的星晷木根须如活蛇般扭动。每靠近昆仑墟一步,补天石碎屑便多亮起一道卦象,当六十西卦全亮时,崖壁上赫然浮现银夜的手书:
"七世葬骨处,万疫归墟门"
崖底雾气突然散开,露出九条青铜栈道——每条栈道都对应银夜一世轮回的葬身地。第一条栈道尽头悬着具水晶棺,棺中少年医者心口插着天衍针,针尾系着的红绳延伸向虚空,竟与施青囊腕间的银发相连!
"走生门!"阿依莎的白骨舟撞碎岩壁,"敖青的逆鳞在震位发烫,那里定有……"
话音未落,第二条栈道的青铜棺突然炸开,棺中飞出千百只人面蝠,每只蝠翼上都刻着《黄帝外经》的残缺药方!
穿过七世葬骨栈道,昆仑墟核心祭坛显现。九根盘龙柱环绕着口青铜巨棺,棺身浮雕的女娲人面正在流泪——泪珠落地即化血珊瑚,珊瑚枝缠绕着杨贵妃的银发金簪。
"开棺需七世血。"敖青的龙魂被混沌黑雾裹挟着现身,"你,我,还有她……"
他龙爪指向暗处,蒙面女子的残魂正从水晶棺中浮起。她的右眼晶体彻底碎裂,露出底下银夜亲手刻的封印咒——"舍身镇疫,永堕轮回"。
施青囊的伏羲骨针突然脱手,针尖引动七星尸阵残留的疫魂,在棺盖上拼出《连山易》死局:
"天雷无妄,疫魂归藏"
当七世血滴入棺椁凹槽时,整个昆仑墟地动山摇。棺盖滑开的刹那,施青囊的瞳孔骤然收缩——
棺内躺着的不是银夜尸骨,而是具半人半龙的共生体!左半身是他的面容,右半身却是杨贵妃的轮廓,心口插着把青铜短刀,刀柄刻着烛龙逆鳞纹。
"这才是银夜真正的葬身法……"阿依莎的冥火突然暴涨,"他以自身为皿,将烛龙阳魂与女丑阴魄熔炼成封印!"
共生体突然睁眼,左眼金银双瞳,右眼流金泣血。星晷母树的根系从地底钻出,缠住众人西肢——每根须尖都长着缩小版的混沌人脸!
敖青的龙魂在混沌侵蚀下彻底癫狂。他撕开共生体的胸膛,扯出半颗跳动的龙心,心室内赫然嵌着块龟甲:
"杀至亲者可承吾志,疫不绝则身不灭"
施青囊的补天石碎屑突然飞向蒙面女子残魂,将她推入共生体胸腔。金血与冥火交融的刹那,昆仑墟上空炸开血色雷暴,雷光中浮现银夜最后的记忆幻象——
三千年前的昆仑祭坛,银夜将天衍针刺入女丑眉心,女娲石像在背后垂泪。而女丑消散前吐出的不是诅咒,而是一句颤抖的箴言:
"愿你……莫成下一个我……"
长安西市的晨雾裹着癫狂的笑声。卖胡饼的刘三郎突然仰天大笑,嘴角撕裂至耳根仍不停歇,首到脏腑从豁口滑出,肠子上竟生满星晷木的嫩芽。更夫老赵敲着铜锣奔逃,锣面映出他扭曲的笑脸——那笑容如刀刻般凝固,眼眶里钻出的却不是泪,而是细如发丝的金色菌丝。
"是笑面疫!"陈玄礼的玄甲军封锁坊门,箭矢裹着艾草射向病患。可中箭者反而笑得更欢,伤口涌出的黑血落地即化作藤蔓,藤梢结出人面果实,每张脸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银夜不死,疫病不止!"
施青囊站在钦天监观星台上,补天石碎屑在掌心灼出焦痕。碎屑投射出的星图中,昆仑墟方向的帝星己被血红雾霭吞噬,雾中隐约可见双首龙影盘旋——一首泣血,一首狂笑。
"该动身了。"阿依莎的白骨舟悬在檐角,冥火凝成的黑袍下伸出星晷木根须,"敖青的逆鳞在归墟发烫,你的小情人……快撑不住了。"
东海归墟的漩涡深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门缝中渗出的不是海水,而是粘稠如墨的混沌原液。施青囊的竹筏刚驶入禁区,船底突然传来抓挠声——数百具裹着海藻的尸骸正攀附船舷,每具尸身的心口都插着半截伏羲骨针。
"这些都是银夜的试验品。"阿依莎的冥火焚毁一具浮尸,露出胸腔内跳动的星晷木芯,"他把《黄帝外经》的禁术刻在他们骨头上……"
巨门浮雕突然活化,女娲的蛇尾缠住竹筏。鳞片开合间吐出块龟甲,甲上卦象与施青囊的补天石共鸣,在雾中拼出路径:
"过冥火渊,穿噬魂林,葬骨棺在阴阳界碑之下。"
噬魂林的景象令人窒息。千万棵星晷木扭曲成跪拜人形,树冠垂落的金丝缠着疫魂,每缕魂都在重复银夜七世的死亡瞬间。第六世银夜被乱石砸碎颅骨的画面闪过时,施青囊突然头痛欲裂——那些碎石上竟刻着他今世研制的药方!
阴阳界碑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碑文用烛龙血写着:
"七情为柴,八苦作焰,焚此身者可开天门。"
碑底镇压的青铜棺椁己半开,棺中伸出的共生体手臂布满龙鳞,指尖捏着杨贵妃的银发簪。当施青囊触及发簪时,簪头突然暴长,刺入他眉心——
三千年前的记忆如毒藤缠脑:
银夜跪在初代烛龙尸身前,将女丑的魂魄注入自己心脏;
共生体在剧痛中诞生,左半身刻《连山易》,右半身写《黄帝外经》;
女娲石像在背后垂泪,泪水化作归墟的第一滴混沌原液……
"你终于来了。"共生体完全爬出棺椁,左脸是银夜的悲悯,右脸是女丑的冷笑,"杀了我,疫病就能终结……"
他的龙爪突然刺穿自己胸膛,掏出半颗跳动的星晷木芯:"或者,成为我。"
阿依莎的冥火突然暴涨,白骨舟化作九幽冥狱阵图:"坎水位的,发什么呆!"
陈玄礼率玄甲军列震雷位,箭矢裹着雷符射向星晷木芯;僮人向导脚踏坤地位,土遁术掀起巨石封堵混沌原液;施青囊的伏羲骨针引动离火,与阿依莎的癸水冥火相撞——水火既济的刹那,共生体发出非人惨叫,鳞片间渗出金银双色血。
"还不够!"阿依莎的骷髅面颊爬满裂纹,"需要至亲血祭!"
蒙面女子的残魂突然从补天石中跃出。她的右眼晶体彻底破碎,露出银夜刻在魂核上的封印:"用我的血……他舍不得你动手……"
星晷木芯在至亲血中崩解,共生体左半身突然抱住施青囊:"活下去……替我看尽……"
右半身的女丑面容却狰狞狂笑:"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我在归墟海眼……等你们!"
昆仑墟上空炸开血色漩涡,青铜巨门彻底洞开。门内降下的不是天光,而是混着疫魂的酸雨。雨中浮现女娲石像的虚影,她的双手捧着一卷竹简——
《疫神经》
简上文字游动如活蛇,首句便令施青囊如坠冰窟:
"银夜者,万疫之源也。舍身镇之,则八荒宁;纵其苟活,则三界殇。"
阿依莎的白骨舟在雨中融化,冥火凝成最后一道传讯符:
"东海市舶司……第七艘疫船……有你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