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海医舫

咸涩的海风裹着星晷木的异香，施青囊立在船头，赤心玉碎片在罗盘上投出猩红光斑。这是条龙骨打造的诡船，船身嵌满蛊雕羽毛，帆布用《南山经》残页缝制，唯有如此才能在混沌潮汐中航行。

"东北方三十里，赤水漩涡。"掌舵的老鲛人突然目露惧色，"血珊瑚就长在那片海底火山的尸堆上……"

话音未落，船底传来刺耳的刮擦声。施青囊俯身下望，漆黑海水中浮着无数半人半鱼的尸骸——正是三日前失踪的采珠奴！他们眼窝里钻出血珊瑚的触须，正用指骨叩击船板，发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

"是求救信号！"随船药童惊呼，"有人还活着！"

施青囊的金银双瞳却看穿真相："活着的是珊瑚虫，它们吞噬了采珠奴的记忆。"他扬手洒出银粉，海面顿时浮起荧光——每具尸骸的脊椎都延伸出珊瑚枝，最终汇聚向漩涡中心。

采药舟刚接近火山口，海天交界处突然升起九盏青灯。灯下浮现艘三层医舫，舷窗内人影幢幢，数百根金丝从窗棂伸出，正对病患进行隔空针灸。

"是烛龙医仙的渡厄舫！"老鲛人牙齿打颤，"他们专收将死之人，抽魂炼……"

狂风骤起，医舫甲板飘下个戴龙纹面具的白衣人。他指尖金丝轻颤，施青囊的袖口顿时爬满蛊虫："东海不欢迎银夜大人，除非……"面具突然裂开，露出敖青的半张龙脸，"你愿用赤心玉换血珊瑚。"

施青囊的银针己抵住对方喉结："杨贵妃在哪？"

敖青的竖瞳闪过一丝痛楚，突然甩出三枚龙鳞钉。钉尖触及船板的刹那，整艘采药舟开始异变——龙骨长出獠牙，帆布化作蝠翼，竟是要蜕变成《东山经》记载的"蠃鱼"！

施青囊纵身跃入漩涡。

海底火山的景象令人窒息：沸腾的岩浆间矗立着珊瑚森林，每株血珊瑚主干上都嵌着张人脸。他在一株最大的珊瑚前停住——主干里的女子竟与杨贵妃有七分相似，发间别着支熟悉的金步摇。

"假的。"他挥刀斩断珊瑚枝，汁液喷溅处浮现幻象：真正的血珊瑚王生长在火山口，周围环绕着混沌黑潮。更致命的是，珊瑚根部缠着具青铜棺，棺盖缝隙渗出淡金色血液——正是杨贵妃的气息！

采药舟异变的咆哮从海面传来。施青囊咬牙割破手腕，龙血引燃赤心玉残片，在周身形成气泡结界。当他掰下血珊瑚的瞬间，整座海底火山开始震颤，黑潮如巨兽苏醒般扑来。

浮出海面时，医舫己变成炼狱。

敖青的龙爪洞穿了老鲛人的胸膛，却在触及血珊瑚时突然僵住——珊瑚芯里封着滴杨贵妃的魂泪。施青囊趁机突入医舫底层，眼前的景象令他肝胆俱裂：

杨贵妃的人形被九根星晷木钉在冰壁上，右眼空洞淌着金血，左眼却清澈如初。她脚下法阵流转着《大荒经》文字，每当金血滴落，阵纹便明亮一分。

"快走……"她残存的左眼映出舷窗外翻涌的黑潮，"血珊瑚离根，混沌潮汐己醒……"

施青囊将血珊瑚碾碎敷在她伤口："跟我回长安！"

"回不去了。"她扯断颈间红绳，露出逆鳞状的胎记，"三日前我自愿为引，用这副躯壳骗敖青采来血珊瑚……"

舷窗炸裂，敖青的怒吼裹着咸腥海水灌入："原来你早将魂魄分藏珊瑚中！"

杨贵妃突然将血珊瑚粉拍入施青囊眉心："记住！混沌潮汐每日子时涌向东海市舶司，连烧三日艾草可……"

话未说完，九根星晷木钉迸发强光。她的身躯在光芒中碎成星尘，唯留一缕银发缠住施青囊手腕。舷窗外，第一波混沌潮汐己化作万丈巨掌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