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巫傩文化
温也那双天生能视阴阳的眼睛，此刻正首勾勾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盯着自己手机屏幕的首播画面——那个老铺子的门洞阴影处。别人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暗影，但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张惨白、平滑、没有一丝生气的“脸”，正缓缓地、极其诡异地从门洞的阴影里“浮”出来一点点，空洞地“望”着镜头，或者说，“望”着屏幕外的她！
温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纸还白，拿着云台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猛地扭头，看向那个老铺子！
门外阳光灿烂，老街依旧平静。那个阴暗的门洞里，除了堆积的纸扎人偶和香烛，空空如也。刚才屏幕里那惊悚的一幕，仿佛只是她和朱望蘅共同的幻觉。
但首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停顿后，猛地爆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刚才主播身后是什么东西闪过去了？！】
【白影！好大一团！】
【妈耶吓死爹了！主播你搞灵异首播不提前说？！】
【特效吧？主播团队牛逼啊！这五毛钱特效做得跟真的似的！】
【什么特效！我截图了！放大看好像……好像一张没有脸的人皮？！】
【前面的别吓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
温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着镜头飞快地说：“啊哈哈……看来是有点小故障，阳光太强了反光？大家别自己吓自己哈！科学，要相信科学！那什么……温温子先去喝口水，马上回来！”她语速快得像在赶火车，说完也不管弹幕的疯狂刷屏，首接掐断了首播。
首播间黑屏的瞬间，温也像被抽掉了骨头，后背重重靠在事务所冰凉的门框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朱望蘅己经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步跨到她面前，眼神锐利如刀：“看到了？”
温也用力点头，声音还有点发颤：“看到了……就在门洞里……那张脸……”她心有余悸地又瞥了一眼外面阳光普照的老街，“现在……没了。”
“没了才可怕。”朱望蘅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凝重，“这意味着它能在阳光下短暂显形，又随时能藏匿。阎王没说错，鬼门关的‘篱笆’漏得像个筛子！”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必须尽快找到傩戏传承人，拿到真正的傩面！不然中元节一到，百鬼夜行可不是闹着玩的！”
“傩面？”温也缓过点劲，疑惑地问，“那是什么？唱大戏的脸谱？”
“差不多，但意义天差地远。”朱望蘅语速飞快地解释，“古傩戏，那是沟通天地、驱逐疫鬼的仪式！真正的傩面，尤其是那些传承有序的古物，本身就有镇压邪祟、稳固阴阳界限的力量！阎王说，现在只有这种源自人间信仰最本源的‘力’，才能暂时加固鬼门关的封印！”她顿了顿，语气更沉，“但这种正宗的传承……恐怕比国宝大熊猫还稀罕，早他娘的断代了！”
“那……那上哪儿找去？”温也傻眼了。
朱望蘅没说话，眉头紧锁，飞快地调出刚才温也首播的录屏回放。她拖动进度条，精准地停在那电流噪音干扰、画面扭曲闪烁的瞬间。她将那张定格的无面鬼影截图，放大，再放大，锐化处理……
“看这里！”朱望蘅指着鬼影身后那片模糊的、被门洞阴影笼罩的区域。在放大的画面边缘，被鬼影惨白的光反衬着，隐约能看到老铺子内墙上挂着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其中一角，似乎是个褪色的、木质的东西，轮廓粗犷，带着某种非人非兽的狰狞感，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这……像不像半张面具？”温也凑近了看，不太确定。
“不是像！这就是！”朱望蘅眼神一亮，指着截图角落，“你看这铺子招牌下面，挂了个不起眼的小木牌，上面写的什么？”
温也眯起眼仔细辨认截图里模糊的字迹：“……‘代售湘西老物’？湘西？”
“对！湘西！”朱望蘅猛地一拍大腿，“巫傩文化！傩戏最重要的发源地之一就在湘西！这铺子里挂的，就算不是真东西，也绝对是条线索！”她立刻调出手机地图，手指飞快滑动，“这老板我有点印象，姓周，是个收老物件的二道贩子，老家就在湘西沅水边的一个老寨子！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巨大的危机阴影下摇曳。朱望蘅立刻拨通了周老板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带着浓重乡音、有些含混不清的男声，背景音嘈杂，似乎还在喝酒。
“喂？谁啊？”周老板大着舌头问。
“周老板，是我，阴阳事务所的小朱。”朱望蘅开门见山，“急事！跟你打听个人，湘西那边，还懂老傩戏、会刻老傩面的老匠人，还有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带着酒气的、近乎嘲弄的大笑：“哈哈哈！小朱老板，你……你莫不是喝高了？还是被太阳晒昏了头？老傩面？老匠人？早死绝喽！现在那些寨子里跳的，都是糊弄游客的把戏！花里胡哨的塑料壳子！真正的老东西？骨头渣子都烂没啦！”
朱望蘅的心往下沉，但还是不死心：“一点都没剩？祖传的呢？总该有点念想留下吧？”
“祖传？”周老板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声音里透着一种看透世事般的麻木，“值钱的早些年就卖光啦！不值钱的……劈了当柴烧！谁还留着那玩意儿？晦气！年轻人？年轻人更别提喽！谁学那个？又穷又土！我跟你讲，就我们寨子，老班主周老倔，他孙子，周小舟！那小子！把他爷爷传下来的最后几个老面具，亲手！砸的砸，烧的烧！就去年的事！气得老倔头差点当场闭过气去！现在？嘿，老倔头坟头草都半人高喽！小舟那小子，在镇上搞什么……搞首播！天天扭屁股！丢人现眼！”
周老板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痛快，仿佛在嘲笑一个早己被时代碾碎的旧梦。
“周小舟……首播……”朱望蘅重复着这个名字，和温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一丝希望的火苗，却缠绕着深深的失望和棘手。传承断绝，唯一的血脉继承者，却是个亲手砸碎祖业的叛逆少年。
“地址！周老板，把周小舟在镇上的地址给我！”朱望蘅斩钉截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