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子平日最讨厌书院霸凌行为,更别提今日刚好让他撞见何凝香等人公然欺辱他最喜欢的学生。
他拿起台子上的戒尺,愤怒地走向那群人。
“自已承认还是我让院长来?”
周围人一反平日嚣张模样,全都缩着不敢出声,只有何凝香开口:“岑夫子还是这么维护顾子玉,真是师恩如海啊!夫子哪天把这心摆正一点,对学生一视同仁,才算是真正的夫子。”
岑夫子直接给了他一尺,打得他瞬间勾着身子,用手扶住火辣辣生疼的大腿。
虽说戒尺是用来打手掌的,但没人说它不能打其他地方,今日大家都知道了戒尺打大腿的威力,这可比打手掌疼多了。
何凝香站不稳,靠在顾珩书桌旁,眼神透露出嫉妒和不甘。
凭什么顾子玉一个猎户之子能得到夫子和院长的喜欢?书院那么多学子,比顾珩优秀的也有,可只有他是众多学弟们的榜样,其他人都活在他的光芒之下。
他不明白岑夫子究竟被顾子玉灌了什么迷魂汤,硬是守着这个连考场都进不去,迟迟考不上秀才的倒霉学子有什么用!
自已父亲几年来多次拜访岑林,却没有一次见到他本人。
岑夫子如此高傲,不见任何学子的家人,但因为顾子玉父亲受伤、母亲病倒,而多次前往人家里拜访,还介绍县里最好的大夫给他们看病。
凭什么他顾子玉轻松得到东西,他们连看一眼都是错的了!
他痛恨这张清瘦、孤傲清高的脸,看起来未沾染半分世俗,又得到了太多太多……
何凝香嘲笑道:“顾子玉,你满意了?”
顾珩看见他眼里掩藏不住的恨意,嘴角扯出一抹浅笑,“满意?这恐怕是何公子的幻想吧,若有疾,还请自寻良医。”
“你……”何凝香被气到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没有读书人的气质。
“岑夫子你听见了吧?这就是你眼里的好学生,他不是最为温文儒雅吗?
今日咒骂同窗有病,往后就敢骂学政、骂县令、骂重臣、骂皇帝。这样狂妄自大的人,岑夫子真敢让他考取功名吗?”
岑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郑重地说道:“子玉如何,你还不配非议!我相信他的为人,自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未来真有你说的,那也是他们有过失之处,子玉如果敢指出,才是良臣风骨。反倒是你,一直说子玉高傲,难不成你要做那摇尾乞食之徒?”
周围本来看戏的人,听见那句话都差点憋不住笑。
何凝香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夫子如此厚爱顾子玉,想来也不把我们当回事,来鹿书院我们高攀不上,往后就此别过。”
说完提步便走,都不给其他几位和他交好的同窗反应。
“你们呢?要跟着他走?”岑夫子看向愣住的几人,眼神锐利又失望。
几人幼时就和何凝香相识,家里生意也离不开何家的支持,自然不敢得罪他。
他们拱了拱手,都追着何凝香出去了,连书都没拿。
等几人离开,岑夫子才开始讲课。
顾珩看向教室左侧几张空出来的桌子,思绪复杂。他没想到今天才来书院就发生这些事,看来运气还是那么差。
书院外——
何凝香冲动之下跑出了书院,但因没有马车接应只好走回家。
门房听见敲门声,一开就见自家少爷回来了,却不是早上出门时那样;他的头发跑乱了,身子还勾着,左手扶住大腿,靠在墙上呼呼喘气儿。
“这是怎么了,快、快进来。”门房连忙扶着他进府。
“哎呀!香儿!你这是怎么了?书院有人打你了吗?”何夫人整个人都坐不住了,自看见儿子狼狈的一面,她就心痛得不行。
她吩咐两个小厮给儿子更衣整理,又派人去请大夫过来。
自已守在何凝香床前,啜啜抽泣,“儿啊,是谁欺负了你?和娘说,娘给你报仇!”
何凝香转过头看着她,有些后悔,他在出了书院走回家那条路上想了许多。
明年就要乡试了,现在他带着朋友离开了来鹿书院,这事传出去谁还愿意收下他们?
越想越难受,他干脆一言不发,默默闭上了眼。
“这是剜我的心啊,香儿你快说是谁,你放心,爹和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香儿,你别睡啊,呜呜呜,我可怜的儿……”何夫人絮絮叨叨地追问。
何凝香本来就烦,见母亲一直在自已耳边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了呢!
“母亲出去吧,我想静静。”
何夫人停止抽泣,沾湿的手帕仍然在擦着泪,听到声音不放心地问道:“香儿,你没事吧?”
何凝香像全身被抽空了力气,无力地说:“我能有什么事,母亲出去吧。”
正巧这时书童将大夫领进了屋。
“大夫,快给我儿瞧瞧。”何夫人收起手帕,站在一旁给大夫让出空间。
永安堂大夫方儒坐下给何凝香把脉,又观察其神色,半晌才摇头叹息:“夫人,公子这是心病,又受刺激导致的焦虑症啊!肝肺不宁,心气杂乱,想要痊愈太难了,老夫无能为力!”
何夫人听到差点晕过去,幸好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不禁掩面而泣,“大夫,我儿子还有治吗?”
何夫人就这一个儿子,前面生了五个姐姐都不得男胎,好不容易上道观烧香奉灯求来一个儿子,道长算命说他命运多舛,压不住男孩名,这才给他取名凝香,也有保住何家香火的意思。
何老爷自然是有小妾的,但何夫人怎么可能会让庶子继承香火?
方儒忍不住叹息,“公子年轻,夫人还是为他寻找良医吧,在下只能暂时控制住病情,尽量不让他情绪反复无常。”
他话说得明白,何夫人知道这是实在没办法了。
伤心归伤心,可香儿的病好歹还能控制,等请到良医,香儿就不会这样了。
“那就请老先生开药吧。”她没有过多为难,毕竟方儒是县里医术最好的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