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他比林小姐大七岁,不合适。”顾大海深知那样坚韧的女子,二郎穷极一生都无法相配的。
她的旧友敢违抗皇令,带她逃出天牢,想来也是将相王侯,自家儿子怎么比得过人家?
他们不敢攀亲,更不敢趁人之危、夺人所爱。
只希望二郎能明白,好好读书,中举后娶寻常温婉贤淑的女子就好。
顾珩还不知自已的那份小心思未表露出口,就已经遭到父母的拒绝。
他等林汐从他们房里出来后,在书房门口挡住了她。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重伤初愈实在不能上山。我不是否定你的打算,你伤好以后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会拦着你。”
他因为着急一时语快,耳朵脸上都泛着红晕,明明是已及冠的男子,现在慌起来和那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也没区别。
顾珩并不强壮,相反非常清瘦,隽秀的面容和刘氏非常像,一双狭长清丽的眸子此刻盛满歉意,让人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就是林汐看向那片深海,也不禁动容,真是让人为难啊……
但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会再因一个男子改变自已的主意。
她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实则什么都没说。
顾珩拘谨地站着,一时语塞。
最后,林汐微微一笑,他也该知道真相了,我的存在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不值得他这样在意。
“你进去问姨和叔吧,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林汐杵着拐杖从身边走过,只留下一片衣角在顾珩的心里飘荡,他愣愣的仿佛失了神,半天才醒过来。
他不是没有猜测过她的身份,但心里仍然存有幻想,或许她只是寻常女子呢?
顾珩进屋见父母皆一脸喜色地整理东西,不解问道:“娘,林汐和你们说啥了?”
刘氏看了他一眼,继而将目光转向顾大海,还是让他们父子好好聊聊吧。
母亲不说话,更加让顾珩慌乱,有什么难说的吗?
刘氏退出房间,将门拉上,只剩下顾大海和他最看重的二儿子。
屋内的气氛并不融洽,在得知林汐是将军府罪臣之女后,他就仿佛如遭雷击,心里那点幻想彻底化为灰烬。
倒不是怕被牵连,而是深感自已的渺小,什么也做不了。
又听到她是被旧友救出天牢,最后追兵逼到绝境,他们才跳崖的,顾珩心情更加复杂了。
自已只是让林汐在家养伤,都怕被人发现她的身份,没办法做到与外力对抗;而那人年纪轻轻就敢反抗皇权,自然并非等闲之辈。
如果以后那人找到林汐,又或者他们遇见了那人,她会离开他们吗?
顾珩不敢想可又忍不住去想,他不想林汐再遇见那个人。
顾大海瞧着儿子脸色难看,眉眼浸满了不甘,有些气愤地笑骂道:“真该拿镜子照照,瞧瞧你这副模样!
林汐是什么身份和我们关系不大,她和谁相识更是我们管不着的事,她是现在才遇见我们的,二郎,你该好好想想了。
我们家只能这样了,你不要考虑太虚幻的东西,好好读书才是正事。
明年院试你下场试试,最近和书院请了太多假,后便去学里住,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顾珩没有功名,想什么都是徒劳,不如定下心来,好好准备院试。
他沉默着点头,神色平静地回了书房。
林汐在空间的小屋里躺着,呼吸来自这个小世界的灵气,她先前就发现空间小屋和外面世界完全不同。
她在里面多待一个时辰,骨骼生长的疼痛就减轻两分,对精力的恢复也有帮助。
要说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她得背着人使用,最好是晚上再进去。
下午她没有出来活动,顾珩好几次透过窗户看见小院空落落的,没有往常熟悉的身影,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可再难受,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时间不会为他一人停留。
这两日林汐都故意避着他,但今日清晨,林汐站在门前和他告别了。
他看着那抹青色、娇小又坚毅的身影,眼里藏满了揪心的痛,脸上仍然保持和煦的微笑,一如他的名字那样温润。
今日是他去书院的日子,只要不是家里有急事,他得等到寒衣节放年假才回家。
顾大海看见儿子不舍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以前也不见你这样,这次去了没多久又要回家,我和你娘都觉得你这学上的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明年院试可有把握了?”
顾珩收回目光,整理起书箱,淡淡答道:“父亲放心吧,只要我能进考场,就能考上秀才。”
“唉——”顾大海长叹一口气,慢慢赶着车。
对于顾珩能不能进考场这件事,大家都没有把握,毕竟他的运势确实太差。
希望这次不一样吧。
约一个时辰,牛车终于到了县城最好的书院——来鹿书院门口。
顾珩和父亲告别,转身进了书院,穿过几个连廊,来到了甲子班门口。
甲子班是书院最好的班,里面的学生大多都考上了秀才,只等明年秋闱下场乡试,往后就能进府城读书了。
顾珩是班上少有没考中秀才的人,但他年纪并不大,且每次书院考试都排行前三,夫子和院长很看好他。
只是这运气确实没办法人为改变,夫子和院长都愁了好几年了,好好的学生,怎么就没机会进考场呢?
顾珩回到座位后开始整理带来的书,今日到得早,还没开始上课。
何凝香见请假多日的顾珩重回甲子班,忍不住走过来笑话他。
“顾子玉,这次又发生了什么?自夏日一别,书院开学一月有余都不见你来班上,难不成你又不能参加明年的院试了!”
何凝香是班上经常倒数的人,但他去年就考上秀才了,而顾珩这个夫子经常夸赞的人,如今连考场都进不去。
这样苦涩的经历刚好正中班上某些人下怀。
“哈哈哈哈哈……”周围又响起几人熟悉的嘲笑声。
顾珩眼都没抬一下,继续整理书桌。
忽而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落在他的书上一动不动,顾珩抬眼凝视着手的主人。
“把手拿开。”
那纨绔自腰间取下一柄折扇,单手摇得潇洒,“我不放又怎样?顾子玉,做人何必这么高傲?
你这样还想考秀才,恐怕没有哪位学政会喜欢这样高傲的学子。”
顾珩皱了皱眉,眉间眼角散发着冷气,让人见了不寒而栗。他语气平静,却足以将人的目光转移到何凝香身上,“学政如何选择,难道要听你的?未曾想何家竟把手放进了院试啊,何老爷果然手段高明。”
“你休要胡言乱语!”那人一急竟伸手将顾珩刚整理好的书全部推到了地上。
恰好此时,岑夫子从外面进来,看见地上散落的书本和围在顾珩身边的人,不用想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