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从杨府搜查到的文书。”护卫将一小木盒呈上前去。
李跃接过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林汐”二字。
林汐?
怎么会是她?
“王爷,可是这文书有什么不对?”于县令观他神色复杂,盯着盒子里的纸一动不动。
只听“啪——”的一声,折扇砸在桌案上,李跃将盒子盖住,对护卫吩咐道:“把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别让人发现动过的痕迹。”
“是,大人!”护卫接过盒子施展轻功消失在暮色中。
他起身去了偏殿,不解其意的于县令马上跟着。
暮色朦胧冷风袭来,偏殿没有炭火,手指变得僵硬发红。
这样的等待无疑最让人焦虑,但杨夫人稳稳坐着,脊骨挺立不曾塌陷。
又一阵风吹过,外面响起陆陆续续的脚步声,有人朝这边来了。
杨夫人睁开眼睛看向大门,李跃等一行人走了进来。
“当真不说谁是主厨?”
人影在昏黄的光下被拉得极长,绿珠紧张地站在夫人身后,垂眸看着地面。
她听见夫人回的还是先前的话,就是不暴露林小姐的身份。
这林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能让夫人和小姐都奉为客上宾。
今日御史来问,夫人宁愿在冷室坐几小时冷板凳,也依旧不说出她的姓名。
绿珠不理解,但夫人还是那个回答,她愈发紧张起来,垂下的头低得更无存在感。
李跃没问出任何关于她的事,可这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若不是她身份可疑,不能暴露于人前,杨夫人怎会隐匿她的存在?
飘香阁那一眼并不是错觉,纵使什么都变了,但她的容貌不会变,他对她的情意不会变!
突然,李跃觉得很无力,她这样躲藏的人生,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何时他才能不顾一切地去找她?
现在,他不知道答案。
“回去吧。”李跃抬抬手让两人离开县衙。
绿珠如蒙大赫,赶紧扶起夫人往外走去。
马车一直等在县衙对面,车夫见门打开,麻利地翻身下来,候在旁边。
递好马凳,绿珠扶着夫人上车。
待进了里面,绿珠将汤婆子装好送到夫人手里,又拿狐狸毛披风围住夫人,煮上热茶才作罢。
夜色中,杨府徽记的马车从晚市中穿过,外面热闹的声音袭来,绿珠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杨夫人拨开加了羊毛的罗面车帘,感受外面的烟火气,暖意重新回到身上。
“夫人,茶煮好了。”绿珠倒上一杯放在她取得到的位置,摆好点心。
“夫人,这次就算过了吗?那位大人不会对杨府再起疑心吗?”
杨夫人早已放下车帘,品起热茶来,手边的点心冷了许多,她不爱吃。
“点心你拿去,留得晚了些,府里应没你的晚食。”
绿珠道:“婢子收下了,谢夫人体谅!”
“后面如何今日都无需再想,回府不要多说,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小姐那里也不必全说,若问起,就道县令去了飘香阁,询起一些事来,细致略过,你自有主张。”
杨夫人坐了一下午硬椅子,此时倦怠疲乏,微微一仰,靠在盖了羊毛的车厢上闭眼休息。
绿珠轻声将横在车厢里的小茶几移到对面,放大了休息空间。
她手自然放在杨夫人手臂上,腰上,腿上,力度均匀地按摩起来。
……
杨府。
府内灯笼全部点亮了,因夫人没回,下人也没有休息,各自候在院子里。
杨灵并没有吃饭,下学的顾长泽见此情形问过后,才知杨夫人去了县衙,一直没回。
两人心里都急,但不在下人面前议论这些,一起去了院子里的小书房。
顾长泽看书,她看话本。
待窗边弯月落上枝头,夜色沉沉,嬷嬷才来小院这边报信。
“小姐,夫人回来了,夫人问是否用饭,可在主院一并用了。”
杨灵激动地把话本随手一扔,落在书案上,刚好砸到顾长泽的书。
顾长泽对着她浅浅笑道:“没事,一起去吃饭吧,不能让母亲久等。”
“好。”杨灵走在前面,身边跟着红玉。
花厅灯火通明,杨夫人坐下首席,让女儿女婿入座,并未提及今天的事。
几个小丫鬟连贯而入,上了八道菜,掀开铜盖,饭菜香气瞬时充满花厅。
丫鬟们站到一旁布菜,让顾长泽有些不习惯。
“母亲,县令为何故意为难?是父亲不在,他在县城当当这土皇帝?”
杨夫人放下玉著,沉声道:“灵儿,不要胡说,你父亲在京城如何,也插手不了地方政事。于县令在位并无差错,何至于落这土皇帝一词?外面听了,还当杨府权势滔天呢!如今什么情形,你也知道,往后不要再说这话。”
杨灵撇嘴,垂眸应道:“知道了母亲,我一时嘴快。”
“好了,用饭吧。今日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在飘香阁用了午食,有事才找到府里来的。”
母亲并不想多说,杨灵也不会再问,自幼便如此,母亲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顾长泽察觉到她落寞的情绪,用汤勺给添了半碗莲藕排骨汤,放在她手边。
虽没有言语,但杨灵懂他的好意。
一顿饭吃完,杨夫人早早回了房休息。
路上,杨灵叹了口气,深感自已还太年轻,许多事站不到台面上解决。
母亲和父亲年纪也大了,什么时候她能担得起女儿的重任呢?
之所以是重任,完全是她没有个好兄弟,自家哥哥并不成气,不爱诗书歌赋,偏爱舞刀弄枪。
父亲是文臣,自然希望儿子好好科考也做文臣,再则不济,也能靠他的功绩给儿子恩荫个小官,但他偏偏不愿意!
整日跑马逗鸟,舞刀弄枪,扬言要当大将军,父亲不同意,他竟偷偷去参了军,几年不曾回来。
也不知他近况如何?
今上政令颁布,再想走恩荫路子也走不通了,大哥只能靠自已。
现在连他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哪里还能希望他撑起这个家?
杨灵深觉肩上有千斤顶,并不疲累时,是母亲强撑着部分重担。
她想改变困境,但该如何做呢?她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