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意前脚到达宿舍,后脚就下了雨,舍友们无处可去,正围在寝室里打牌,见吴意进来,纷纷给他让地方,招呼他一起加入。
吴意摇头拒绝,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摆好,拿着要看的书爬到上铺去。
这个宿舍由alpha和beta组成,大部分人都是家在外地,来回不便才选择住校,见吴意这个本地人临时搬了进来,大家都好奇的很,但他进来时面色不佳,浑身气压低得很,携带着外面凄风苦雨的冷气,也没人敢上前触他霉头。
晚上十点一到,宿舍准时熄灯,不多时就响起一片鼾声,此起彼伏,吵得吴意难以入睡,翻来覆去之间,不知怎的多了些孤枕难眠的意味。
黑暗中,他静静挣开双眼,无声地看着面前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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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个睡在这个位置的同学大概十分勤学苦练,别人学习都是争个滔滔不绝,讲究一个持续发展,而这位同学只争朝夕,睡前的一时三刻也不放过,竟然拿牙签把公式刻在刻在粉墙上。
下铺的人翻了个身,压得这年久失修的上下铺吱呀作响,吴意突然想起,他上一次这样睡不好,还是方知有搬进来的第一天。
他当时觉得这个omega俗不可耐,操之过急,不顾对方已经分化的alpha儿子就睡在隔壁,竟然在搬进来的第一天就了,仗着自己的好皮相,变着法子的勾引一个大他十几岁的老男人。
更可笑的是,他还不知道自己使劲浑身解数拉去结婚的alpha,居然是个连beta都不如的阳痿。吴意忍不住带有恶意地去想,对于二十几岁的omega,没有信息素和滋润的婚姻,怕是一个月都过不下去吧。
他第一次见到方知有,也是这样一个雨天。那时他刚上高中,吴国志有些反常,居然开始在家中做饭,做好了饭便带着出门,有时还会切好水果,只有做多了的时候才会给吴意分出一个盘子,肉捡着骨头多的,菜捡着没味道的,拼拼凑凑扒拉到一盘里,赏赐一样留给吴意。
吴意看着那盘菜,知道自己在吴国志眼里是个什么样子。
他就是街边的流浪狗,甚至连流浪狗都不如,吴国志就是偶尔善心大发的过路人,可流浪狗有时也是可爱的,让人同情的,吴意这种丧家之犬,只会惹吴国志的嫌,只有吃不完的,不新鲜的,没人要的,才会施舍给他。
不过吴意从不在意,他只会瞒着吴国志,面无表情地把菜倒掉自己做新的。
方知有大约不知道自己会做饭,以至于被他气的不行了,还要在吴国志不在家的时候忍着脾气给他做饭,他就是这样一个心肠软的人。
他知道吴国志谈恋爱了。
有天他偷偷跟在吴国志身后出门,终于见到了这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omega,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看上吴国志。
那天的雨不似今天的狂风骤雨让人出不了门,反倒朦朦胧胧的,又细又密,甚至像是一阵风刮在脸上,却留下一层雾蒙蒙的水迹,太浪漫了,他跟着吴国志,和方知有相遇在这样一个浪漫的雨天。
他看着这个omega坐在窗户前弹钢琴,吴国志就坐在旁边看着他。
他的五指修长,落在琴键上的动作轻快而又优美,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身上的衣服看不出牌子,但有些旧了。他的卧蚕很明显,跟自己的妈妈一样,眼睛大而有神,鼻梁高挺,是一个有着好皮相的omega。
他看起来和其他的omega一样,脆弱,纤细。
从这天起,下课后绕道来这个餐厅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但方知有并不是每天都会来,吴意跟餐厅的其他服务生打听后才知道,这个会弹钢琴的omega三个月前换了工作,一周只来两天,听说是找了个当教授的alpha男朋友,在男朋友的介绍下,进到了薪资更优渥,工作更轻松的行政单位。
他还看到过方知有喂路边的流浪狗,不是拿餐厅里的残羹剩饭,而是专门去便利店买的火腿肠,他蹲在路边,面对着流浪狗的摇尾乞怜,就把火腿肠掰开一截一截地喂给他,狗低头安静地吃着,方知有想伸手摸摸他的头,狗立马叼着火腿肠跑了。
方知有喊它,“乖乖!”
吴意在一旁看着,稀罕又纳闷,他居然还给狗起了名字。
那个被擅自命名的流浪狗躲在角落看方知有,确定这个人毫无威胁,又或者是他手里的肉太过,终于忍不住靠近,方知有一边喂他,一边满足地呼噜着狗毛。
吴意突然怒不可遏。
他不打算收养它,却又喂它吃饭,给它名字,甚至是流浪动物赖以生存的警惕心,都败在这个omega的糖衣炮弹下,等以后这个omega拍拍屁股走人了,他让这条狗怎么办。
当天回家的路上,吴意不知怎得,居然拐进店里买了一根火腿肠,他面无表情地吞咽,心想,草他妈的,难吃。
一个月后,方知有连这一周两天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再没来过,这条狗也不见踪影。
可吴意却在自己的家门口见到了他,还是一个雨天,方知有打着伞,站在他家门前的台阶上,见吴意背着墨书网回来,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露出一个拘谨腼腆的微笑,“……你好。”
吴意站在原地,想告诉他自己一点都不好,那条狗也过得不好,可最终他还是面无表情地从方知有身边擦肩而过,掏出钥匙开门。
方知有尴尬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是觉得就这样打招呼有些突兀,又自报家门道,“我是吴老师的朋友,他今天邀请我来吃饭,路上堵车,一会儿就回来,你叫吴意吧,你爸爸经常跟我提起你。”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书来,橙黄色的封面,吴意瞥了一眼,《追风筝的人》,是他妈妈看过的书。吴意也看过,他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整体走向与最终结局,因为在他读到哈桑被,怯懦的阿米尔却夺路而逃时,就把书给扔了出去。
吴意心想,这个omega真是一个虚伪又自以为是的人,提起吴国志时就笑,明明就是他的男朋友,他都看见过他们两个人坐在车里接吻了。
方知有没注意到吴意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与警惕,反倒是被这尴尬的气氛给弄得坐立不安,好在吴意没再说什么,一声不吭地背起墨书网钻进自己房间里。
从此以后就算吴意不去方知有工作的地方偷窥他,他见到这个omega的机会也大大增多,最开始只是吴国志邀请他到家中做客吃饭,后来二人亲密起来,吴国志也会留方知有过夜,不过方知有十分有分寸,只宿在客房,更有一次,吴国志工作繁忙,去外省开会,又赶上吴意要开家长会,只好拜托方知有代劳。
那也是第一次,吴意的同学开口调侃方知有,说他是吴意的omega。
方知有愣了一下,继而大惊失色,连说话都在结巴,慌忙解释自己不是吴意的omega,只是代替吴意的父亲来开家长会的。
吴意心中有些不舒服,他连当吴国志的omega都不介意,当自己的omega怎么了,他原本可以替方知有解释,但却选择冷眼旁观看着他出糗。
——吴国志的omega。
吴意躺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地品着这几个字,觉得自己陷入了某个怪圈里,如果期的omega不打抑制剂,没有alpha的暂时标记就无法结束期,吴国志就算咬破了omega的腺体,也无法注入信息素而完成标记,体内成结,那更是无稽之谈,一个阳痿要怎么硬起来,又怎么让别人成为他的omega?
他回忆着今天晚上方知有躺在床上的样子,那时他的意识已有些不清醒,还不知道自己出了一头的汗,大概被子里的身体已经被汗浸湿了,眼神无意识地贴在alpha身上,自己靠近的时候他似乎是想坐起来,应该是被自己的信息素吸引了。
吴意双眼紧闭,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那是妈妈离开这个家的一个星期前,那时他有八岁,妈妈已经抱不动他了,却还是把他揽在自己的怀里,他的脸枕着妈妈柔软的肩膀,抬头问妈妈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爸爸又打她了。
他的妈妈愣住,突然抓住自己的肩膀,面色古怪道,“你……你知道他打我?”
吴意点点头,诚实道,“墙壁很薄,我听见爸爸在骂你,然后你哭了。妈妈……”他伸出手,摸着妈妈的脸,“爸爸告诉我,他会掐你的脖子,他说你喜欢这样,你越疼,就越高兴,爸爸说omega都是非常最弱的生物,需要alpha这样疼爱他们,可是妈妈,我听你哭得好难过,你是不是很疼。”
他的妈妈颤抖起来,眼神开始只是不安,最后变得惊恐。
八岁的吴意惴惴不安道,“妈妈,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没有救你。”
妈妈突然无助地哭了,她把脸埋在柔软的手掌里,她抬起头,对着吴意认真道,“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是一样的,你没有任何权利去决定怎样是“疼爱”别人,只有尊重平等,才是最好的方式……”
吴意看着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懵懂道,“妈妈,那以后爸爸再打你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他的妈妈鼓励地看着他,然而就在吴意的回答要脱口而出的下一秒,他的嘴,却被自己的妈妈捂住。他的妈妈眼睛大而有神,此刻却愁眉泪眼,她想哭,却又尽力挤出一个笑来,“不,你要藏起来,记住了吗。”
好像答案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他的妈妈又重复道,“知道了吗?要藏好。”
吴意迟疑地看着她,妈妈却摸摸他的头,难过道,“你要是个beta该多好。”
他被妈妈抱在怀里,还不明白当beta有什么好,可没能等他弄个明白,问个清楚,他的妈妈就在一个星期后,离家出走,至今音信全无。
吴意经常扪心自问,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他是不是不应该听妈妈的话,应该站出去而不是乖乖藏好,还是他的妈妈厌恶他是个alpha,又或者是他的妈妈害怕自己是个alpha,他让自己的妈妈害怕了吗?
那妈妈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八岁的儿子留在这个喜怒无常的alpha身边,会是怎样一种提心吊胆的日子,难道她对alpha的厌恶与恐惧,就真的超过了她对儿子的爱意?
他是一个alpha,难道就真的这样不可饶恕吗。
他的手颤抖着,心跳突然加快。
窗外狂风大作,拍的窗户阵阵作响,突然一道惊雷炸起,下铺的舍友被吵醒,咒骂出声,接着又翻个身沉沉睡去。
吴意突然翻身而起,黑暗中,他意识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扭曲恐怖,他穿上衣服下床,轻轻把门带上,舍友还在睡梦中,没人发现吴意趁着三更半夜翻墙回家了。
少年拦不到出租车,便在雨中发足狂奔,他心如擂鼓,像是奔向八岁的自己。
吴意不知跑了多久,浑身湿透,远远望见自己的家中亮着灯,他顾不得喘上一口气,一鼓作气拉开大门,被扑面而来的omega信息素刺激地后退一步,紧接着,方知有凄厉的惨叫声从卧室传来。
吴意惊得浑身汗毛炸起,三两步冲上楼,一脚踹开二人的房门。
房间内,方知有被吴国志全身扒光,双手被领带绑在床柱上,双腿大张,满是血迹的后穴含着一个尺寸可怖的按摩棒。
他脖子上的腺体已被人恶意咬开,血肉模糊,而那个罪魁祸首,竟一脸狞笑地骑在他身上掐他的脖子,神志不清道,“都是不要脸的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