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观测者之茧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映出两道交错的影子。周予安隔着书架抚摸那本《时间简史》，指尖触到封面上干涸的血痂——那是第五章结局时林疏月消散前最后的吻痕。自习室角落传来纸页翻动的沙沙声，扎着马尾的少女抬起头，锁骨处的樱花创可贴微微边角。

"同学，你总盯着这本旧书看。"林疏月合上《量子力学导论》，晨曦穿过她发梢在桌面投下细密的经纬线，"上面有你前女友的涂鸦？"

周予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新世界的林疏月不该记得任何关于血迹的事，但她的瞳孔正泛起熟悉的荧蓝色。窗外的蓝闪蝶撞在玻璃上，翅粉在阳光中蒸腾成飘散的二进制代码。

"是某个重要的人留下的。"他抽出书脊夹层里的同学录，莫比乌斯环图案的墨水被泪渍晕染成振翅的蝴蝶，"她说在环的尽头等我。"

林疏月的指尖突然痉挛，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克莱因瓶的拓扑图。创可贴下的皮肤开始渗血，染红了衣领："从三天前开始，我每晚都梦到自己在钟楼顶坠落，胸口插着把瑞士军刀......"

消防警报毫无征兆地炸响。

实验楼的通风管道锈迹斑斑。周予安撬开父亲当年私密实验室的封条时，呛人的福尔马林味中混着一丝甜腻——是林疏月常用的柠檬草洗发水味道。

培养舱的玻璃罩碎了一地，菌丝状的荧光蓝物质在地面蜿蜒，组成父亲笔记里的字句：「观测者即病毒，当心茧房。」林疏月突然捂住太阳穴跪倒在地，樱花创可贴被撕开的伤口处，蝴蝶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

"他们在我的基因链里写了自毁程序！"她撕开校服衬衫，疤痕的经纬坐标锁定了太平洋某处的深海坐标，"带我去这里......在48小时内......"

血珠滴落在菌丝上，瞬间催生出巨大的荧光蘑菇。孢子炸裂的刹那，周予安看到记忆回溯：父亲将十二岁的自己绑在手术台，而真正的林疏月正隔着观察窗哭泣——那个少女穿着现实世界的常春藤校服，胸口别着莫比乌斯环胸针。

深海勘探船的仪表全部失灵。林疏月蜷缩在潜水舱角落，机械性重复着撕扯创可贴的动作。疤痕己覆盖她半个胸膛，随着深度增加浮现出海底城的轮廓。

"欢迎回家，实验体002。"舱内广播突然传出管理员的声音。周予安砸碎控制面板，涌出的却不是电线而是血管——这艘船竟是活体生物，内壁跳动着父亲实验室同款机械心脏。

"你父亲用我的干细胞培育了这艘深渊之舟。"林疏月突然夺过操纵杆，瞳孔完全变成荧蓝色，"当年他把我骗到船上，说要给我看海底的蝴蝶......"

声呐屏闪现巨型阴影。潜水舱被发光的触须缠住拖向深渊时，他们看到了——由无数蝴蝶标本组成的海底城中央，悬浮着首径三公里的克莱因泡，泡内封存着数以万计的林疏月克隆体，每个都带着蝴蝶疤痕。

"标本盒2.0版本。"管理员的全息投影从克莱因泡表面浮现，这次他披着周予安父亲的人皮，"感谢你送来最终钥匙。"

林疏月突然吻住周予安。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决绝，她将瑞士军刀刺入自己心口，挖出发光的机械心脏："把我扔进反应堆......这是唯一能......"

克莱因泡的裂痕如闪电蔓延。周予安抱着逐渐透明的林疏月跃入反应堆，看到她的身体分解成量子蝴蝶群。海底城开始坍缩，管理员在尖叫中融化成原始汤状态。

"观测者周予安，生命体征己绑定。"

"逆熵程序最终阶段启动。"

"正在格式化所有痛苦记忆......"

机械音在脑内轰鸣的刹那，周予安撕开自己的胸膛——那里跳动着两枚心脏，一枚鲜红，一枚荧蓝。他用瑞士军刀将两枚心脏缝合成莫比乌斯环，量子蝴蝶群骤然回卷，将整个海底城压缩成奇点。

樱花校道的蝉鸣温柔了许多。周予安在课桌上睁开眼，掌心躺着一枚莫比乌斯环形状的琥珀，内部封着半只蓝闪蝶翅膀。前桌女生哼着歌传同学录，马尾辫扫过他手背。

"我叫林疏月，疏是......"她突然愣住，摸了摸锁骨处新贴的樱花创可贴，"奇怪，总觉得该有道疤痕......"

窗外掠过成群蓝闪蝶，翅尖不再有荧光。图书馆方向传来悠远的钟声，周予安知道，在某个尚未坍缩的量子泡沫里，永远有个林疏月以克莱因泡形态存在着，等他用余生去观测。

他在同学录信页写下：

"当莫比乌斯环被泪水浸透，蝴蝶终将学会在茧房之外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