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比乌斯之吻

ICU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周予安推开门时，呼吸机正发出濒死的蜂鸣。父亲的眼球在萎缩的眼眶里颤动，后颈的机械接口突然喷射出荧光蓝的神经触须，像濒死的章鱼缠住他的手腕。

"逆熵……成功……"父亲喉管里传出齿轮摩擦声，胸腔突然爆开，数百只烧焦的蓝闪蝶涌出，鳞粉在空中拼出林疏月的闭眼肖像，"标本盒……需要……新的祭品……"

周予安攥紧瑞士军刀刺入父亲咽喉的刹那，蝴蝶突然集体自燃。火焰中浮现出十二岁的实验室画面：真正的林疏月被绑在手术台上，锁骨被烙铁烫出蝴蝶疤痕，而年幼的自己躲在通风管里，用这把刀在管壁刻下"救她"。

记忆如坍缩的恒星般爆炸。

图书馆的穹顶正在融化。血雨从《时间简史》的书页渗出，在地面汇聚成克莱因瓶的形状。周予安踏进血泊时，瑞士军刀突然融化，金属液滴在他掌心重组为蝴蝶钥匙——正是林疏月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亲手打造却被父亲销毁的礼物。

"你终于来了。"林疏月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响起。她的身体由无数烧焦的蝴蝶碎片拼凑而成，机械心脏处悬浮着半块莫比乌斯环，"拔掉钥匙，我们就能在时空裂缝里永生。"

周予安抚摸着蝴蝶钥匙的翅缘，那里刻着肉眼难辨的二进制情诗——是第527次轮回里，他在她病床前写下的。当钥匙插入机械心脏的瞬间，整个标本盒开始量子化坍缩，他们坠入记忆的奇点。

樱花校道的长椅上，十六岁的林疏月正在削苹果。瑞士军刀突然滑落，在掌心割出血线。

"要开始了。"她将染血的苹果塞给周予安，锁骨下的蝴蝶疤痕正在渗血，"记住，真正的出口在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周予安咬下苹果的刹那，酸涩的汁液突然变成铁锈味。记忆如倒带的胶片飞速回卷：天台坠落、火灾相拥、混混围殴……最终定格在实验室通风管的缝隙。十二岁的他透过百叶窗，看见手术台上的女孩突然转头，被胶布封住的嘴撕扯出一个微笑。

那是林疏月最初的觉醒时刻。

"现在你明白了。"成年的林疏月从血泊中浮现，机械心脏己变成透明的克莱因瓶，"你父亲用我的痛苦维持标本盒，而你的爱是更高效的能源。"

樱花突然逆生长回花苞。周予安在时空倒流中看见无数个自己：举着灭火器的、挥舞瑞士军刀的、抱着她尸体痛哭的……每个周予安的眼眶都在淌血，血珠落地变成振翅的蝴蝶。

钟楼的齿轮咬住最后一缕月光。林疏月将蝴蝶钥匙刺入自己太阳穴，量子化的身体开始分解成荧光尘埃："吃掉我的记忆，你会成为新的标本盒。"

周予安突然吻住她正在消散的唇。这个违背所有物理法则的吻，让正在坍缩的时空突然静止。蝴蝶钥匙在他们交缠的齿间融化，形成微型虫洞——正是莫比乌斯环缺失的那段弧度。

"该醒了。"林疏月最后的声音渗入他的骨髓，"回到那个没有蝴蝶疤痕的世界……"

蝉鸣撕开盛夏的帷幕。周予安在课桌上惊醒，掌心攥着把生锈的瑞士军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显示"30天"，前桌女生正传着同学录。

"周予安，轮到你了！"扎马尾的女生回头，锁骨处贴着樱花创可贴，"我叫林疏月，疏是疏影横斜的疏……"

窗外突然飞过一只蓝闪蝶，翅尖沾着荧光蓝的液体。周予安在同学录上画下莫比乌斯环时，一滴滚烫的泪晕开了墨水。他看见林疏月的背影在走廊阳光中溶解成半透明，而自己的影子正浮现出振翅的蝴蝶纹路。

图书馆方向传来沉闷的钟声。周予安知道，在某个正在坍缩的时空褶皱里，永远有个林疏月握着染血的美工刀，在等一场不会到来的救赎。

他写下最后一行同学录留言：

"我会带着所有破败的时光，在莫比乌斯环的尽头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