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记忆琥珀

巷口的霉味混着血腥气，周予安攥紧瑞士军刀冲进去时，刀柄上凸起的"月"字刻痕正硌着他的掌心。这是第527次轮回里的烙印——那天林疏月用这把刀削苹果，血珠从她指尖滚落，在刀面凝成珊瑚色的琥珀。

"臭娘们还敢瞪我！"黄毛的球鞋碾上林疏月的手背，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蜷缩在污水横流的地面，蓝白校服浸透泥浆，却仍保持着那个古怪的手势：左手三指蜷曲，食指与小指伸首，像是摆弄着看不见的提线木偶。

周予安瞳孔骤缩。这个手势他在第748次轮回见过，那时林疏月用美工刀割开混混喉咙前，指尖也曾诡异地抽搐过。

刀刃出鞘的寒光惊动了施暴者。

"哪来的傻——"黄毛的脏话戛然而止。周予安精准踹中他肋下三寸，那是第134次轮回里，浑身是血的林疏月攥着他的手教过的穴位："檀中穴，能让人半小时动弹不得。"此刻黄毛像被抽了骨头的鱼瘫倒在地，另外两人抄起铁棍扑来时，周予安突然意识到自己肌肉记忆的异常。

瑞士军刀划破雨幕的轨迹，竟与林疏月在天台挥刀的姿态如出一辙。

警笛声刺破夜色时，蜷缩在地的林疏月突然抓住他裤脚。她的指甲缝里渗着血，在警车红蓝爆闪灯下像某种古老图腾。"天台的话还没说完，"她咳嗽着笑，嘴角血沫在夜色里泛着诡异的靛蓝，"图书馆三层，哲学区B-12书架。"

血珠滴落在他鞋面，晕开成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月光透过图书馆的彩绘玻璃，在橡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囚笼。周予安踩着《时间简史》的书脊翻窗而入时，林疏月正踮脚取下B-12书架顶层的《神曲》。

"但丁把地狱分成九层，"她苍白的指尖抚过烫金书名，"我们困在第几层？"

泛黄的医疗档案从书脊夹层滑落。周予安接住的瞬间，消毒水混合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林疏月母亲临终的护理记录。

"静脉注射胰岛素过量导致脑死亡......"他的声音突然哽在喉咙。修改日期栏赫然印着昨天的日期，现实世界的日期。

林疏月转身时，锁骨下的蝴蝶疤痕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月光穿过穹顶的星座图案，在她肌肤上投下细密的经纬网格——北纬31°14'，东经121°29'。

"三年前那场火灾的坐标。"她解开第二颗纽扣，疤痕随呼吸起伏如活物，"你把我推进消防气垫时，顶棚的钢架砸在这里。"

周予安的后背渗出冷汗。第327次轮回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浓烟中坍塌的钢结构、林疏月校服上的火苗、自己左肩至今未消的烫伤......但档案显示林母去世时，林疏月才十西岁。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当广告牌轰然砸向林疏月时，周予安条件反射地扑过去。生锈的铁架擦过后背，灼痛让他想起某个轮回里燃烧的校服。林疏月在他怀里颤抖得像风中的纸鸢，湿透的衬衫下，那道疤痕正在发烫。

"别睡！"他拍打她冰凉的脸颊，雨水冲刷着散落的医疗档案。"阿尔茨海默病早期诊断"的字样在闪电中忽明忽暗——诊断日期竟比林母死亡时间早两年。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与记忆中的ICU重叠。林疏月扯住他渗血的绷带，指尖蘸着血在床头柜写下两串数字："这是我记忆宫殿的密码。左侧是现实世界你父亲的股票交易代码，右侧......"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帘幕无风自动，怀表链子缠着烧焦蝴蝶翅膀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林疏月猛地拔掉针头，染血的棉球滚落在地："快走！时空管理员来了！"

暴雨冲刷着便利店霓虹灯牌。周予安攥着染血的医疗档案，橱窗倒影中的自己突然与某个记忆重叠——父亲书房的保险柜里，那件沾着医院消毒水味的灰格纹衬衫。

林疏月在电话亭里咳出血沫："每个轮回重置时，我的记忆宫殿就会多一扇门。上周那扇门后......"她的声音突然扭曲成电流杂音，"是你父亲在ICU修改护理记录的监控画面。"

雷声碾过天际时，周予安看到便利店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财经频道的主持人机械地念着稿子："周氏集团股价今日暴跌，据悉与三年前的医院管理丑闻有关......"

雨幕中的城市忽然出现重影。柏油路上浮现出小说世界的樱花校道，现实中的摩天大楼与虚构的教室在闪电中交替闪现。周予安踉跄扶住路灯，掌心的"月"字刻痕正在渗血——那是第10001次轮回特有的时空撕裂痛感。

林疏月的短信就在这时刺破黑暗：「来钟楼，带着那把瑞士军刀。记住，别相信任何会流动的东西，包括记忆。」

教堂钟声在暴雨中敲响第七下。周予安转身时，橱窗里的烧焦蝴蝶突然振翅，鳞粉在玻璃上拼出一行血字：

「你才是最初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