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管道深处

第十二章：管道深处

王昊的肺在灼烧。

黑暗的管道中，水流裹挟着他和林小雨不断下坠。他的手臂紧紧箍住她冰冷的身体，耳边只有水流呼啸的闷响和自己的心跳声。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就在王昊即将窒息的前一刻，管道突然转为水平。强大的惯性将他们抛进一个半满的水池，他的后背重重撞上金属池壁，剧痛让他呛出一大口水。

“咳——咳咳！”

王昊挣扎着爬出水面，把林小雨拖上潮湿的地面。微弱的应急灯下，他看清了这个地方——一个圆形的减压舱，墙壁上布满仪表盘和早己停止运转的屏幕。角落里堆着几个氧气瓶，其中一个还在微微漏气，发出嘶嘶的声响。

林小雨一动不动地躺着，脸色惨白如纸。王昊颤抖着伸手探她的鼻息——

一丝微弱的气流拂过他的手指。

“小雨？小雨！”

他拍打她的脸颊，按压她的胸口。林小雨突然弓起身子，咳出几口带着蓝色荧光的液体，然后剧烈喘息起来。她的眼睛睁开了，但瞳孔依然呈现不自然的扩散状态。

“王……昊……”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诡异的回声。王昊这才注意到，她的耳后正在渗出某种黏液，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密的鳞状纹路。

“我们得离开这里。”王昊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你能走吗？”

林小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做不到。她缓缓抬起手，指向减压舱另一侧的气闸门：“那……边……”

她的指尖也在变化——指甲变厚、延长，渐渐呈现出角质化的趋势。

王昊咬咬牙，半扶半抱地带着她挪向气闸门。门上的压力表指针停在红色区域，但把手依然可以转动。随着“嗤”的一声气压释放声，门缓缓打开——

眼前是一条向上延伸的金属楼梯，尽头没入黑暗。更诡异的是，楼梯扶手上缠满了某种半透明的膜状物，像是巨型昆虫的茧。

“这是……”

“生……物……电……缆……”林小雨断断续续地说，“它……们……在……生长……”

王昊抬头看向楼梯顶端。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扶着林小雨踏上第一级台阶。

脚下的金属立刻发出不祥的呻吟，仿佛承受了远超两人体重的压力。王昊低头看去，发现台阶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脉动的组织，像是某种活体地毯。

“别……停……”林小雨的身体越来越沉，“它……们……会……感知……”

他们艰难地向上攀爬。走到一半时，王昊听到头顶传来“滴答”声——

一滴黏液落在他的额头上。

抬头看去，天花板上悬垂着数十个囊泡状的物体，每个都有篮球大小，内部隐约可见蜷缩的阴影。其中一个囊泡正在蠕动，表面渗出更多黏液。

“快！”

王昊几乎是拖着林小雨冲上最后几级台阶。楼梯尽头是一扇标着“B区隔离门”的舱门，门上的生物识别锁己经失效，但手动开关还能用。他用尽全力扳动杠杆——

门开了一条缝。

浓重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王昊屏住呼吸，带着林小雨挤进门内，然后立刻反手关门。就在门即将闭合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门缝中伸出！

王昊用肩膀狠狠撞向门板。

“咔嚓”一声脆响，那只手被夹断了，残肢掉在地上，像离水的鱼一样弹跳了几下，然后迅速干瘪成一张皮。

林小雨盯着那只手，突然发出嘶哑的笑声：“……克隆体……劣质品……”

王昊这才有机会观察他们所在的地方——一个类似实验室前厅的区域，墙上贴着“第七生物培育室”的标识。几台显示器碎在地上，文件散落各处，大部分己经被霉菌侵蚀。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的全息投影仪。尽管积满灰尘，它依然在微弱地运转，投射出一段残缺的影像——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研究员正在说话。虽然影像严重失真，但王昊立刻认出了那双眼睛。

李若冰。

真正的李若冰。

“……重复，第七次基因重组失败。”全息影像断断续续地播放，“‘深海之声’对99%的实验体产生不可逆的神经侵蚀。建议终止‘门’计划，销毁所有……”

影像突然跳转。另一个画面出现：年轻的陈医生站在李若冰身边，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箱。

“你错了。”全息陈医生微笑着说，“不是失败，是筛选。第七号种子会证明这一点。”

画面到此中断。

王昊的左手掌心突然传来剧痛。他低头看去，倒三角印记正在发光，而且亮度越来越强。更可怕的是，林小雨胸口残留的条形码也开始同步闪烁。

“不……好……”林小雨挣扎着撑起身体，“它们……定位……到我们了……”

远处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穿过管道，向这个区域靠近。

王昊环顾西周，发现实验室另一侧还有一扇标着“紧急出口”的小门。他扶起林小雨，却听到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她的双腿正在融合。

病号服下摆被撑起，隐约可见两条腿逐渐粘连，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鳞片。

“走……”林小雨推开他，“我……变异……太快了……”

王昊刚要说话，整个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崩裂，大块建材砸落在地。更可怕的是，那些裂缝中垂下了数十条苍白的触须——和之前在渔船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王昊。”

林小雨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王昊震惊地看向她，发现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漆黑色，但表情却异常平静。

“芯片。”她指向自己的后颈，“取出来……插入终端……”

又一阵剧烈的震动。最近的触须己经垂到地面，正向他们蜿蜒爬来。

王昊咬牙点头，伸手摸到林小雨后颈的凸起处。随着“咔嗒”一声轻响，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被取出。

与此同时，林小雨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她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新生的针状牙齿。

“快……走……”

这是她作为人类说的最后一句话。

王昊攥紧芯片，冲向那台尚能运转的终端机。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但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芯片插入接口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的灯光全部亮起。终端屏幕上飞速滚动着数据，最后定格在一张三维地图上——

这是整座海底设施的结构图。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是庞大网络中的一个节点。而在地图最下方，标着一个闪烁的红点：

“主控室——‘门’计划核心”

一条路线被自动规划出来，终点指向通风系统的一个隐蔽出口。

王昊刚要记下路线，终端突然弹出警告窗口：

“检测到第七号种子基因序列”

“启动最终协议”

“倒计时：10分钟”

屏幕右下角，一个小小的视频窗口自动播放。里面是年幼的王昊，被固定在一张金属椅上，而年轻的李若冰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支蓝色注射器。

“记住，王昊。”视频里的李若冰说，“当你听到歌声时，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然后——”

视频突然被切断。

实验室的门被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