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峡湾深处这座僻静的旅店房间里,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冰川。
壁炉的余烬无力地散发着最后一点暖意,却无法驱散房间里无形的寒霜。
萧砚舟的手指猛地从萧晚棠的肩背上弹开。他踉跄着后退,身体撞在冰冷的胡桃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低着头,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刚才那个发生在极光之下的初吻,美好得如同神迹,却又沉重得如同镣铐。
甜蜜的触碰瞬间点燃了压抑多年的野火,将理智燃烧殆尽。
那个吻,缠绵、深入、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占有欲……而这份炽热的对象,是她,是他视若珍宝的妹妹,他唯一的光。
巨大的罪恶感如同冰冷的雪水,兜头浇下,瞬间扑灭了所有火焰,只留下刺骨的战栗与恐惧。
“棠棠……”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带着惊悸的颤抖。
他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目光死死钉在地毯上深色的花纹里,仿佛那里是唯一的救赎。“我……对不起……”
他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痛苦,自责像毒蛇噬咬着他的心,“我不该碰你……我是萧砚舟……是你哥……我不可以……不应该对你有那种……那种肮脏的想法……”
他像是要用语言将自己凌迟,字字泣血,“那是对你的亵渎……你是我的光啊……是支撑我在这泥潭里活下去的念想……我怎么能……让那些污秽不堪的欲望玷污你……”
萧晚棠被他骤然爆发的巨大痛苦和自厌惊得微微后退半步。
唇上残留着他霸道的气息和温度,心口的悸动尚未平息,却被他此刻近乎崩溃的忏悔刺得生疼,那煞白的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哥……”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带着方才哭喊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她向前一步,不顾他抗拒的姿态,伸出冰凉却异常坚定的手,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那冰凉的触感让萧砚舟浑身剧震,像是被滚烫的东西灼伤,猛地想要抽回手。
“别动。”萧晚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试图拂去他心头的滔天巨浪。
“你看清楚……是我,晚棠。”她首视着他慌乱闪避、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顿,“刚才吻你的人是我,回应你的人是我。不是你一个人……是我们……”
她顿了一下,似乎难以启齿那同样沉重的禁忌,却还是清晰地说出来:
“不是你'亵渎'我,是我——引诱你。”
萧砚舟的眼神剧烈地晃动,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震惊、痛苦、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微弱的、被他拼命按压下去的渴求。
她的坦然,像是一把更尖锐的刀,刺得他更痛。
“不……棠棠……你不懂……”他痛苦地摇头,不敢看她清澈的眼睛,仿佛那目光能刺穿他所有的伪装。
“我懂……”萧晚棠的声音异常平静,这份平静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她感受到手下紧绷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在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她放缓了语调:“刚才发生的事,不是错误。”
她看到萧砚舟猛地抬头,眼中是极度的错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同样翻江倒海的心绪,继续道:“我是说……那是一种情感,真实存在的情感,它发生了。无论它该不该存在,此刻,否认它就是最大的错误。”
她的目光像一片深海,沉静却包容:“你有欲望,没错。我也是凡人。但砚舟,你看着我。”
她迫使他的目光对上自己,“你真的觉得,你对我的感情,仅仅……仅仅是那些……你认为‘肮脏’的东西吗?在挪威这些天,甚至更久以前……你是为了满足欲望才拼了命地保护我?才把我看得比你的命还重?才在每一个瞬间,下意识地寻找我的存在?”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敲击在萧砚舟混乱而绝望的心防上。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强行扭曲在“禁忌”标签之下的千丝万缕的柔情、依赖、绝对的信任和独一无二的亲密感,仿佛被她的话语撬开了一丝缝隙,露出里面真实而温暖的微光。
他眼底翻涌的黑雾似乎被这微光驱散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重的迷茫和极度的疲惫。
他看着她,看着眼前这张从小看到大的脸,此刻带着泪痕,却异常坚定。
愤怒、绝望、疯狂燃烧过后的空虚感席卷全身,支撑他站立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一首试图扮演的强大、冷酷、完美无缺的表象,在这个夜晚,在她面前,被那个吻和她此刻的清冽彻底撕碎。
那股汹涌的、试图毁灭一切的暴烈情绪,终于在她冷静而隐含包容的注视下,缓缓退潮。
疲惫如同千斤巨石,轰然压垮了他的脊梁。
他颓然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有一片仿佛被风暴洗劫过的荒芜和难以言说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