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电影剧本

晚棠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她翻开剧本，目光快速扫过扉页上简短的人物介绍：

维拉 (Vera)：A国孤儿，幼年被M国富裕家庭收养。天才芭蕾舞者，以M国文化使者身份回到故土A国。战争爆发后被俘，身心遭受重创，失去双腿。在绝望的灰烬中，于象征残缺与永恒的维纳斯像前，领悟并跳出了属于自己的“灵魂之舞”。

“失去…双腿？”晚棠的手指猛地停在“失去双腿”那几个字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触目惊心的字眼像一把冰冷的钩子，瞬间勾起了Y国那些黑暗记忆里最深层的恐惧——关于无助，关于失去价值，关于彻底被毁灭的可能。她的脸色微微发白。

萧砚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反应，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几乎要立刻收回剧本，告诉她不必再看。但他忍住了，只是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开一些无形的压力，声音更低柔地引导：“剧本设定。往下看，棠棠，看维拉最后的部分。”

晚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翻动书页。

她跳过了中间那些关于战争、囚禁、伤痛、禁忌之恋的沉重描写（那些字句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首接翻到了最后几页。

剧本的文字在此刻仿佛拥有了生命：

场景：战后A国首都，国家艺术馆。巨大的穹顶下，断臂维纳斯雕像沐浴在从高窗洒落的晨光中，宁静、永恒、残缺而完美。

维拉（坐在轮椅上）： （目光痴迷地凝视着维纳斯，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早己没有知觉的双腿）…她失去了手臂…却因此…获得了永恒…她的美…不因残缺而减损…反而…因此升华…（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轮椅的倒影里。

维拉：（身体猛然僵住，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

（特写）维拉的眼睛： 震惊、狂喜、痛苦、难以置信…最终，所有的情绪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神性的平静。泪水无声滑落，嘴角却缓缓、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不是喜悦的笑，是历经劫波后，与命运、与自我、与残缺…最终达成的和解。

维拉：（目光重新回到维纳斯身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磐石般的坚定）…她不需要手臂…而我…也不需要双腿…

（维拉的目光变得无比专注，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种只属于她的韵律。她双手缓缓抬起，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如同在抚摸无形的琴弦。她的肩颈开始以一种奇异的、充满力量与柔韧的韵律微微起伏、转动。她的腰肢、她的脊背，仿佛被注入了一种看不见的生命力，在轮椅上，仅凭上半身，开始了一场无声的、惊心动魄的独舞。）

（镜头推近）她的手臂是她的翅膀，她的躯干是她的舞台。每一次伸展，都带着芭蕾的优雅底韵，却又超越了芭蕾的桎梏，融入了古老的A国民间舞的苍劲，甚至带着战争创伤留下的痉挛与顿挫。痛苦与坚韧，毁灭与重生，绝望与希望…所有的对立面在她身体的律动中交织、碰撞、最终融合。这不是用脚跳的舞蹈，这是用灵魂在燃烧，在低语，在呐喊！

（镜头拉远）维纳斯静默矗立，残缺的手臂指向虚空。晨光中，轮椅上的维拉，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一场对残缺最壮丽的礼赞。她的舞，是献给维纳斯的，是献给逝去的双腿的，是献给失踪的爱人的，更是…献给她自己浴火重生的灵魂。

晚棠的呼吸不知何时屏住了。她死死盯着剧本上的文字，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排练厅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剧烈地搏动。

维拉在维纳斯前的独舞…用灵魂跳舞…不需要双腿！

这最后几页的文字，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劈中了她心底最隐秘、最脆弱、也最渴望被救赎的地方！

那些在Y国被孤立、被辱骂、被背叛时蜷缩在角落的绝望…那些抱着小熊在深夜无声哭泣的孤独…那些被马克精神控制时觉得自己一文不值的窒息感…甚至包括此刻，在看似完美的芭蕾世界里，却总觉得“隔着一层纱”、找不到归属的迷茫…所有积压的黑暗情绪，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个…被看见、被理解、甚至被升华的路径！

维拉失去的是双腿，而她失去的是什么？

是信任？

是安全感？

是完整的自我？

还是…跳舞的纯粹快乐？

但维拉在失去一切后，在象征残缺的维纳斯面前，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舞蹈！一种超越身体局限、源于灵魂深处的舞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悲伤、强烈共鸣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的热流，猛地冲上晚棠的喉咙，让她眼眶瞬间酸涩滚烫。她猛地合上剧本，抬起头看向萧砚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