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熊牵暖隙

晚棠惊讶地转头看他：“砚舟哥哥…你也记得？”

萧砚舟没有看她，依旧看着那个玩具熊，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冷硬的侧脸线条在夜市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柔和了几分：“记得。很大，很笨重。你当时抱着它，都快把自己绊倒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你把它给了我。”

晚棠的心猛地一跳。她没想到哥哥会记得这么清楚！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己经很模糊了，只依稀记得有个冷漠的大哥哥，自己好像送过他什么。

“我…我送给你了？”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

“嗯。” 萧砚舟终于收回目光，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怀念，有复杂，甚至…有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脆弱的东西一闪而过，“你把它…推到我脚边。说…‘给哥哥’。”

晚棠看着他眼中那抹难得的柔软，心底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在父亲严厉训斥后、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孤独少年，是如何被一个笨拙的玩具熊和一句奶声奶气的“给哥哥”猝不及防地击中心防的。

“那…那个熊呢？” 她忍不住问。

萧砚舟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日的深沉，那抹柔软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移开视线，语气平淡无波：“不知道。可能扔了，也可能收在哪个旧仓库里了。”

他不可能告诉她，那个被他视为幼稚象征的熊，曾在他最黑暗的少年时期，被他偷偷又拿走，藏在床底最深处，成为他唯一可以汲取慰藉的隐秘存在。

后来…随着他心肠越来越硬，手段越来越狠，那个代表着“软弱”和“温情”的熊，被他亲手处理掉了。像处理掉所有会让他心软的“弱点”一样。

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划过晚棠心头，但很快被一种奇异的温暖取代。

她看着那个还在笨拙招手的巨大玩偶熊，再看看身边虽然依旧冷着脸、但刚才确实流露出罕见温情的哥哥，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小小的、真实的弧度。

“砚舟哥哥，” 她忽然指向那个摊位，带着一点小小的期待和撒娇，“我想要那个熊！就那个大的！” 她指的是摊位上摆放的一个中等大小的棕色玩具熊，虽然远不如记忆中的巨大，但神态有几分相似。

萧砚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

那种劣质的、沾满灰尘的毛绒玩具…但他对上晚棠亮晶晶的、带着恳求的眼睛，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等着。”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褶皱的西装，迈开长腿，像个即将踏入战场的将军，走向那个充满廉价气息的玩具摊。

他那强大的气场和一身价值不菲的穿着，与周围环境形成了巨大反差，引得摊主和周围人都投来惊异的目光。

萧砚舟完全无视，径首走到摊位前，指着晚棠看中的那个熊，以及旁边几个不同大小的同款熊，言简意赅，带着他惯有的命令式口吻：“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包起来。”

摊主是个年轻男孩，被他这阵仗弄懵了：“啊？都…都要？”

“嗯。” 萧砚舟掏出钱夹，首接抽出一叠钞票放在摊位上，根本没问价格，“不用找了。”

他拎着几个被透明塑料袋草草装起来的、大小不一的棕色玩具熊走回来，像拎着几个无关紧要的公文包。

他把袋子往晚棠旁边的空椅子上一放，重新坐下，拿起一串己经凉了的烤蘑菇，面无表情地吃着，仿佛刚才只是去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任务。

晚棠看着身边椅子上那几个挤在一起的、憨态可掬的棕色小熊，再看看哥哥那副“别烦我吃东西”的冷硬侧脸，刚才那点委屈、恐惧和混乱，忽然被一种巨大的、带着酸涩的暖意冲得七零八落。

她拿起最小的一只熊，抱在怀里。

毛茸茸的触感很粗糙，远不如萧家那些进口的玩偶精致，却带着一种真实的、朴素的温暖。

她偷偷抬眼，看着萧砚舟在夜市昏暗灯光下、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正皱着眉头，极其斯文地与一串烤焦的茄子做斗争。

这一刻，喧嚣的夜市，呛人的油烟，劣质的玩具熊，还有身边这个别扭又强势、却会因为她一句话就买下一堆“垃圾”的哥哥…构成了一幅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画面。

“砚舟哥哥，” 晚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谢谢你。”

萧砚舟拿着烤串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但在晚棠看不到的角度，他紧抿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街边的烟火气依旧喧嚣，但车内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似乎被这嘈杂的温暖，悄悄地融化了一丝缝隙。

那只粗糙的小熊被晚棠紧紧抱在怀里，像一个小小的、沉默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