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真相惊澜
回程的列车行驶在春天的原野上，巨大的玻璃窗外，金黄的油菜花田如同泼洒的颜料，涂抹着广袤绿意。
车厢内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沉闷，阳光透过窗子，将漂浮的尘埃照得分明，却暖不透两人之间的那层无形隔膜。
萧竞珩坐在靠窗的位置，笔挺的西裤折痕清晰深刻。
他面前的桌板上摊开着一份英文金融期刊，视线凝固在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上，修长的手指搭在纸页边缘，偶尔才极其缓慢地翻过一页，像进行着一种仪式。
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窗外的流光，隔绝了所有窥探的可能。
晚棠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一杯水，目光失焦地望着杯中微微晃动的倒影。
“哥，”她忽然开口，打破了这凝固的空气，声音清亮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释然和期待，“我打算……以后就在舞团里，做一个纯粹的舞者。”
她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清澈的眼底燃起一小簇明亮的光，“砚舟哥哥说……”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眉眼间那股自然而然的亲昵和信赖几乎要溢出来，“……他那边有个新成立的工作室，环境很好，适合安静地恢复基本功。他说会安排好的。”
砚舟哥哥！
他说会安排好的！
这几个字，像点燃引信的猩红火星，骤然坠入萧竞珩心底那座压抑着滚烫岩浆、早己濒临爆裂的冰壳火山！
搭在书页边缘的手指猛地一蜷！
指甲猝不及防在光滑的纸面上划出几道刺耳尖锐的嘶啦声！
“我也可以！” 萧竞珩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炸开！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强行撕扯声带般的粗嘎！
每一个音节都像磨碎的石块，狠狠砸在寂静的车厢里！
他身体前倾，隔着窄小的桌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死死攫住晚棠猝然惊愕的眸子，里面翻滚着她从未见过的、令人心寒的血色风暴！
“为你安排！为你铺路！你需要的一切！……我也是你哥哥！”他的话语急促而狂暴“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可以？！”
晚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呼吸骤停！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带着一丝被质疑信赖的委屈：“哥……不一样，砚舟哥哥他……”
正是这句脱口而出、带着亲昵意味的“不一样”，彻底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他当然不一样！” 萧竞珩猛地低吼出来，声压将空气都压得嗡嗡作响！
他额角青筋暴起，脸上那种属于兄长的克制和沉稳被彻底撕碎，只剩下被嫉妒和某种更加黑暗情绪扭曲的狰狞！
“他把什么都给你了！把你的人、你的心，把你完完全全捏在手心里弄脏了！！！”
“哐啷！”晚棠手中的水杯脱手砸落！温热的水混合着碎裂的玻璃片，在她脚边溅开一片狼藉的、冰冷的光！
整个车厢骤然死寂！
晚棠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身体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般重重砸回椅背！
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放大！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完全陌生、面目狰狞的哥哥！
他……知道？！
他和砚舟哥哥之间……那些隐秘到近乎禁忌的关系……他都知道了？！
她颤抖着嘴唇，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仿佛瞬间被抛入了冰冷的深海。
“你……”她想质问，想否认，想哀嚎，却只有破碎的气音。
“妈妈……她根本不是什么病死的……”萧竞珩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的崩溃，或者说，她的崩溃正是他此刻疯狂倾泻的唯一出口！
他身体前倾的幅度更大，眼中那些赤红的血丝如同蛛网般盘踞，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撕裂魂魄的剧痛，一字一句，清晰地、残忍地砸向毫无防备的晚棠：
“……她是跳进了一个再也爬不出来的火坑！一个萧砚舟他老娘给她亲手织好、再把她拖进去的……沾满了血和谎话的天罗地网！！”他的喘息粗重，如同破败的风箱，“她那么心高气傲一个人……最后活成了整个云港市最大的笑话！最惨的笑话！”
整个世界都在晚棠的感官中彻底崩塌、扭曲、旋转！
母亲……不是病死的？是被秦家人……害死的？
那个温柔纵容她的砚舟哥哥……也是……撕碎她的野兽之一？！
萧竞珩那每一个吐出的字，都化作最尖锐的冰锥！
带着陈年腐朽的血腥气和恶毒的诅咒！
狠狠凿穿了她的耳膜！
捅进了她的心脏！
将她过去二十年来对家庭的认知、对兄长的敬重、对情人的眷恋……
连同她刚刚拾起的、关于舞蹈的最后一点微光……统统搅得粉碎！
巨大的眩晕和冰冷的黑暗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吞噬！
视野里最后清晰的，是萧竞珩那张因痛苦和恨意而扭曲到变形的脸，和他镜片后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如同恶魔般的赤红眼睛！
她猛地弹坐起来！
身体不听使唤地踉跄着，像逃离可怖的瘟疫般撞开僵硬冰冷的哥哥！
指尖无意中刮擦过车厢连接处金属扶手，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凭着本能，朝着车厢尽头那道隔断门后的狭窄空间——洗手间——跌撞狂奔过去！
“砰！” 门板被狠狠甩上！
锁舌撞上的沉重声响，如同世界关闭大门的最后一声回音。
外面喧嚣的一切被短暂隔绝。
里面是一片死寂。
镜子冰凉刺骨。
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得没有一丝人色的脸。
那脸上挂着黏腻冰冷的汗珠。
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涣散如死，没有一丝光亮。
她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失重地跪倒！
膝盖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意识被炸得粉碎，脑海中只剩下一片嗡鸣，无数张破碎的脸孔在混乱的风暴中飞舞、尖叫：
母亲病榻前苍白的平静……
萧砚舟抚摸她头发时温暖的掌心……
萧竞珩眼底那片毁灭的血红……
还有……刚才那些字字泣血的控诉……
一阵剧烈的反胃翻涌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