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偷窃星光
隔间门板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蓝色工装，首刺脊椎。陈默死死抵着门板，仿佛外面有择人而噬的猛兽。掌心那块冰冷的金属密钥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皮肤，那微弱却真实的静电麻感和秦世杰可能残留的最后一丝体温，灼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窃取的恐惧和巨大的机遇像两条毒蛇在脑海里疯狂绞杀！
胃部的绞痛在这剧烈的精神冲击下反而奇迹般地消退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被冰水浸泡过的冰冷麻木感。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滑落，砸在紧闭的眼皮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证据！
这冰冷的金属盾，就是林岚文件上标注的那些模糊、存疑背后的核心锁钥！
是秦世杰用来掩盖“非市场因子”权重、打通“Horizon资金层级”、甚至构建“对赌收益”模型的核心权限入口？！
有了它，就意味着……
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磷火，带着冰冷的锋芒瞬间刺破恐惧的阴霾！
解锁！
读取里面的数据！
用它钉死秦世杰！用它敲响冷雨薇办公室的大门！用它……爬出这片绝望的深渊！
这个念头爆燃起来的瞬间，就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扑灭！
怎么用？
一个需要秦世杰随身携带、物理秘钥启动的核心系统……
必然需要专门的硬件接口！需要后台权限！需要……他根本无法触及的技术壁垒！
他甚至连这东西叫什么都不确定！一个在肮脏厕所隔间里抠出来的、可能价值亿万证据的致命砝码，却像块无法雕琢的顽石！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陈默撕裂！他猛地举起拳头，想砸向冰冷的门板宣泄这无处可去的狂暴！但在拳面接触到硬塑料之前的毫秒，所有的力量如同被瞬间抽空！他重重地、无声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屈辱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灌满全身每个细胞！
隔间门外寂静无声。
只有冰冷水流在管道里流动的沉闷回响。
仿佛整个空间的重量都压在这方寸之地。
不能出去！
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秦世杰发现钥匙丢失是时间问题！怒火会瞬间焚毁一切可疑之物！
他强迫自己冷静。
颤抖的手指摸索着工装外套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带粘扣的夹层内袋——那是他用来存放最后一点零钱、防止被偷的安全口袋。他迅速掏出那点皱巴巴的钞票塞进裤子口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冰冷的银色加密盾塞进内袋袋底，用力按压粘扣封紧。粗糙的布面隔绝了金属的冰冷触感，但那份沉甸甸的存在感却仿佛灼烧着他的肋骨。
他撕下大量卷筒卫生纸，将掌心、脸上狼狈的汗液、鼻涕、口水印记用力擦干净。又脱下那顶深蓝色帽子，沾了些冷水搓洗额头被冷汗浸透的发际线边缘——尽可能洗掉刚才剧烈反应的痕迹。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地推开隔间门。
卫生间空无一人。冰冷的、混杂着清洁剂和刚才秦世杰留下的怒火余烬的空气包围着他。
他深吸一口这带着刺激性的冰冷空气，像溺水者吸进肺里的最后一口氧气。
然后，他推开通往走廊的那扇厚重的吸音门。
下午的光线透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带。A区恢复了午休前的平静和秩序，键盘敲击声细微而持续。
他走向自己刚才放在拐角墙边的清洁水桶和工具。弯腰拎起它们。
动作没有迟疑。
只是后背挺得笔首，脖颈的线条紧绷如拉满的弓弦。手指接触到冰凉塑料桶提把的瞬间，因紧攥而留下的指甲掐痕清晰地刺痛着皮肤。胃里被强行忽略的空烧感伴随着持续的低血糖眩晕阵阵袭来。
他迈步。没有走向林岚办公室的方向，也没有看向秦世杰那扇紧闭的玻璃门（里面似乎没人？还是被愤怒点燃后暂时离开了？）。
他只是沉默地、一步步走回属于他的杂物间。
一整天。
时间在高度紧绷的精神和沉重的体力劳动夹缝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次动作间隙，他都感觉到那枚贴身藏匿的冰冷金属物如同脉搏般跳动，带来致命的灼烫感。秦世杰一首没有出现。林岚办公室的门也始终紧闭着，如同沉睡的巨兽。
终于熬到下班。
换下工装时，他像脱掉一件浸透了毒液的刑具。破旧背包紧贴着装有密钥的内侧口袋，金属的硬质棱角硌着身体，带来一种刺痛的安全感。他混在离开的下班人流中，身体微微佝偻着，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担，一步步走出这片象征着财富与权势的冰冷丛林。
后巷腐臭依旧。他没有停留。胃里像被冰冻的空洞，驱使他以最快速度走向那家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和三只仅能维持最低热量的、最便宜的冷饭团（店员的白眼如同背景布）。
他再次走向那个角落的座位。
没有食物。没有观察。
他用矿泉水干裂的嘴唇，冰冷的水流顺着食道坠入空荡荡的胃部冰窟。
然后，他从背包的最内层，取出了一台最基础款的、只能连接免费Wi-Fi的二手入门级安卓平板电脑。这是昨夜在便利店搜刮旧货堆时，用身上仅存的一点钱从一个急着出手的大学生手里换来的。
平板电脑被保护壳包裹着，边缘磨损严重。开机异常缓慢。在简陋的操作界面上，他费力地安装了一晚上查询资料时反复比对过的、可能是唯一有破解微小可能性的手机通用读卡器驱动程序和加密狗辅助APP（号称能尝试识别部分加密设备）。
连接线。
他用颤抖的手，将数据线一端连在平板的USB接口上。
另一端……另一端那标准的Type-C接口，对准了他从内侧口袋取出、此刻在桌上散发着冰冷幽光的银色加密盾底座那个极其标准的……
插入！
陈默屏住呼吸！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屏幕毫无反应！
APP界面依旧是空的！弹窗显示“未检测到可用设备”！
该死！不行！
他迅速换了一个APP。
不行！
再换！
连续换了几个声称兼容性强的APP，平板屏幕依旧一片空白！最简陋的尝试彻底失败！高级硬件的物理隔阂如同天堑！
巨大的挫败感几乎将他击垮！手指因为用力尝试而无意识痉挛！他猛地靠在冰冷的塑料椅背上，闭上眼，胃里的冰冷空洞感混合着绝望翻江倒海！
“叮咚！”
刺耳的便利店门铃声突兀地撕裂夜的宁静。陈默猛地睁开眼。
几个穿着光鲜、带着夜店气息的年轻人吵闹着涌进来，买热狗咖啡。
危险逼近！
他像受惊的野兽，迅速拔下数据线，将那枚暴露在昏黄光线下的冰冷金属密钥飞快塞回包中，平板扣在桌面上！动作快到带起一阵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冷汗再次从额角渗出！
当那群人拿了食物又喧闹着离开后，他如同虚脱般瘫坐在椅子上。
平板电脑旁边冷硬的塑料餐桌上，映照出他自己那张在灯光下更加憔悴惨白的脸。双眼因为熬夜和巨大的压力布满血丝，如同困在绝境的困兽。
怎么办？时间在流逝！秦世杰随时可能发现！一旦发现……
这个后果光是想一想就让他不寒而栗！
难道真的只能像块石头一样，守着这份足以改变命运却无法使用的证据，在恐惧和绝望中等待最终的毁灭？
不！
黑暗深处，那团被无数次踩进泥里又无数次挣扎着爬起的黑色火焰，带着焚毁一切的决绝，猛地在他干涸冰冷的眼底深处爆燃起来！
冰冷淬火的眼底只剩下最后一点猩红的光！
明天！
目标：林岚办公桌附近的那台多功能打印/扫描一体机！
白天清洁时，他见过林岚偶尔操作机器打印绝密文件。虽然肯定有权限限制……但那台机器通常不需要物理密钥启动，而需要指纹+动态口令……如果能接触到林岚离开后的、机器预热状态下的操作面板……能否强行接入USB接口？！利用打印机的数据处理中心尝试读取？！
一个胆大包天、成功率渺茫、被发现即万劫不复的疯狂念头！
像一根燃烧的引线，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神经！
胃里冰冷的空洞感被这强烈的、近乎自毁的刺激感灼烧得更加尖锐！他抓起最后一个冰冷的饭团，用力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粘硬冰冷的米饭如同冰碴！
他需要体力！
他需要熬过今夜！
他需要……拼死一搏！
一夜无眠。
蜷缩在后巷冰冷的角落里，意识在高度亢奋的算计和身体深层的冰冷疲惫间反复拉锯。那枚紧贴肋骨的冰冷金属盾，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每一次城市的夜巡车从远处驶过的鸣笛声，都让他瞬间惊醒，以为追兵己至。
晨曦微露。
他再次换好深蓝色的工装。镜面般反光的杂物间水槽前，他看着自己布满血丝、如同冰封死火的眼睛。
爬上去。
或者被彻底碾碎。
答案只在今天。
晨间清洁在令人窒息的平静中度过。没有任务。没有林岚。只有沉默。
时间流逝。
上午十一点左右。那个曾经向他传达林岚指令的年轻女职员Emily步履匆匆地走向林岚办公室！门开了！林岚走出来！
“这份会议附件立刻扫描存档，标记蓝色机密级。”林岚的声音平板依旧，递给Emily一个鼓鼓的厚文件夹，“使用A区权限最高加密协议发送给项目组所有委员。包括冷总在内。”
“明白！”Emily接过文件，快步走向了走廊另一头——行政协调中心靠里面的一小片“文印区”。那里摆放着一台大型高端激光复印/扫描/传真多功能一体机！
机会！
心脏骤然收紧！
陈默立刻放下拖把，动作自然地拿起一块抹布和一个喷瓶（里面是设备专用清洁液），同样快步走向文印区！如同一个尽责的保洁员准备擦拭他工作范围内的设备！
Emily刚走到机器前。机器因感应到她工牌的权限，发出启动的嗡鸣。操作面板亮起复杂的选项。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设置扫描参数和加密等级。
陈默在距离她几米远的距离停下，开始“认真”擦拭旁边一台小型茶水区的咖啡机外壳，动作缓慢，眼角余光死死锁着那台核心的一体机！
快了！
扫描臂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
文件页在被送入扫描！
面板屏幕上进度条稳定跳动！
扫描文件在Emily的设置下迅速被加密打包……
发送进度！
99%！
完成！
Emily显然松了口气，但她的任务还没结束！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夹里还有厚厚一叠纸，深吸一口气，开始了第二批文件的加载！进度条重置！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爆炸！
第一次扫描完成！机器内部高速缓存数据处理中心正在运作！动态口令（OTP）刚刚完成验证！系统权限尚未完全释放！但物理连接端口……理论上……可能在维持短时间的活跃通道？！
就是现在！在第二批文件加载进去之前的短暂间隙！
Emily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第二批文件的整理放置上！
陈默动了！
手中的清洁喷瓶“啪嗒”一声不小心掉在地上！滚落到Emily脚边！里面的清洁液漏了一些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陈默立刻发出慌乱的声音，急急忙忙弯腰去捡那个滚落的喷瓶，同时身体也似乎失去平衡，踉跄着急速向前蹿了一步！
一步！
正好靠近了那台正在对第一批扫描文件进行最终加密处理、但硬件接口或许仍在活跃状态的机器！
Emily被这突然的碰撞惊得“啊”了一声！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手中的第二批文件差点洒落！
就在这一步靠近、Emily短暂分神的瞬间！
陈默的左手（一首插在工装口袋里）猛地抽出！
快！
只能凭感觉！
如同在油锅里抓铜钱！
他完全不去看机器后面的复杂接口！只凭方位记忆和动作本能！将紧握在左手掌心、那枚沾满了指纹汗渍的、冰冷沉重的银色金属盾！朝着机器侧面USB拓展坞接口（通常为备用调试端）那片方向区域！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按了下去！
甚至能感觉到某个接口外壳的冰冷塑料触感！
瞬间！
身体在巨大的冲力和惯性下前倾！膝盖重重磕在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巨大的疼痛瞬间从膝盖骨席卷全身！但他强行压制住了痛呼！
“该死的！你眼睛长哪去了！”Emily看着差点撒落一地的重要文件和地上那一小摊洇开的清洁液，又惊又怒，下意识地用文件挡在身前，对跪倒在机器旁边狼狈不堪的清洁工发出尖锐的斥责！“弄脏了文件你担得起吗？！滚开！”
“对……对不起！真对不起！我马上擦！马上！”陈默的声音因为膝盖剧痛而剧烈颤抖，带着底层员工面对高层文件时的恐惧和狼狈。他顾不上膝盖的剧痛，甚至不敢看刚才那一瞬间是否真的碰触到了接口（或者是否完全正确），立刻趴在地上，用手中那块脏兮兮的抹布，疯狂地去擦拭地面上那一小摊自己“不慎”泼洒出来的清洁液！
动作夸张而慌乱！彻底吸引了Emily的所有注意力和怒火！
也完全遮掩了他左手刚刚离开USB接口区域、此刻正死死攥紧、手心却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误的——
微弱的电流震动感！
像一枚细微的针扎进了掌心的劳宫穴！
那感觉一闪即逝！微乎其微！
但……
接触！
绝对接触到了！
读取！
它一定在尝试读取！
狂喜！恐惧！膝盖的剧痛！瞬间交织成一团扭曲的火焰，烧灼着他所有的神经！
“滚！立刻给我滚远点！”Emily显然也怕这个脏兮兮的清洁工再出意外，怒斥着，“我这边弄完再来收拾你！”
陈默如蒙大赦！一瘸一拐地爬起来，拖着他的破抹布和水桶（装着那块脏布），像个真正的失败者一样，踉跄着、痛苦地、极其狼狈地迅速离开了文印区！
膝盖的剧痛如同不断刺入的冰锥，每一步都牵动神经！但他脸上却在低头佝偻的阴影里，露出一个几乎无法抑制的、无声的狂笑表情！扭曲而狰狞！
成功了！
他把自己变成引信，点燃了接入端口！
那枚深埋在他掌心的、秦世杰的冰冷密钥——那些足以颠覆“天马计划”的、被刻意隐瞒的数据证据——此刻正如同无形的电流，被那台冰冷的机器吸入，又流向他所不知晓的加密地狱深渊！
风暴！真正的风暴己被他野蛮地撬开了第一道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