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以为,靖江水患,疏通为上,堵截为下……”
户部尚书刘承志正慷慨陈词,声音却猛地一滞。
他眼珠暴突,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刘大人?”
站在他身侧的礼部侍郎刚要伸手去扶。
刘承志便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发出一声闷响。
一缕黑色的血,从他嘴角缓缓溢出。
落在金砖地面上,滋滋作响,竟腐蚀出一个浅坑!
“有刺……”
“护驾!”
殿内瞬间大乱!
裴云鸿猛地从龙椅上站起,面色铁青,眼神如刀锋般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
“都给朕闭嘴!”
一声怒喝,暂时压下了恐慌。但下一瞬,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啊——!”
之前试图搀扶的礼部侍郎,也跟着惨叫一声。
以同样的姿势倒地,口中同样涌出黑血,身体剧烈抽搐,状如疯魔!
“救……救我……”
第三个,第西个……
短短十几息,数名站在前列的朝臣接连倒下,症状完全一致。
他们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哀嚎声此起彼伏,如同置身阿鼻地狱。
裴云鸿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症状……和那日云裳宫内,慕容云裳被那鬼医施针后。
皮下黑线游走的模样,何其相似!
“太医!”
裴云鸿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暴怒。
“太医都死哪儿去了?!给朕滚过来!”
几名白发苍苍的太医连滚带爬地跑上前。
可一看到地上那腐蚀金砖的黑血,吓得腿都软了。
只敢远远地跪着,瑟瑟发抖。
“陛下……此……此乃奇毒,非病症啊!”
“臣等……无能为力!”
“废物!”
裴云鸿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奏折散落一地。
他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痛苦挣扎的臣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与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
这是挑衅!
这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的金銮殿之上,一场无声的屠杀!
竹心阁内,气氛凝重如冰。
谢琅玕捏着一张刚刚从密道送来的纸条,手抖得不成样子。
“阿月……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金銮殿上,突发蛊毒,倒了七八个朝臣,症状……症状和慕容贵妃那次一模一样,但猛烈百倍!现在整个京城都传疯了,说是有妖人作祟,国之将亡!”
仇饮焚立在窗边,擦拭长刀的动作微微一顿,屋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苏蝉月正对着一盆幽蓝色的“离人泪”毒草,闻言,只是缓缓抬起眼。
那双被万毒淬炼过的眸子,没有半分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他终于忍不住,要对我出手了。”
“谁?裴枕流?”
谢琅玕急道,“他疯了吗?在金銮殿下毒,这等于是在谋逆!裴云鸿不会放过他的!”
“不。”
苏蝉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抽走了那张被他捏得皱巴巴的纸条。
“他不是要谋逆,他是在逼我。”
她走到舆图前,目光落在皇宫那片朱红色的区域。
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他布下这个局,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有一种毒,只有我‘月先生’能解。”
“他散播恐慌,制造舆论,把这盆脏水,连盆带水地扣到我的头上。”
苏蝉月用指尖轻轻点着舆图上的金銮殿。
“现在,满朝文武,连同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在等我。”
“等我这个‘鬼手毒医’,去救他们的命。”
“我若不去,便是见死不救,坐实了‘妖人’的罪名,人人得而诛之。”
“我若去了……”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
“便是自投罗网,走进他为我量身打造的刑场!”
谢琅玕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他这才明白这步棋有多恶毒!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逼着你往里跳的死局!
“阿月,我们走!连夜就走!”
谢琅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斗不过他的!”
“走?”
苏蝉月缓缓转头,看着他。
那眼神,让谢琅玕如坠冰窟。
“为什么要走?”
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语气平静得可怕。
“他不是喜欢搭戏台吗?”
“那我就去,当着文武百官,当着他那个好弟弟的面,把他这座戏台……”
“拆了。”
“你疯了?!”
谢琅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阿月,这和上次不一样!上次你面对的只是一个慕容云裳,这次是整个皇权!你去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我去杀了那些散播谣言的人。”
仇饮焚的身影如鬼魅般来到苏蝉月身后,声音沙哑,杀气凛然。
他只知道,谁让她陷入险境,谁就该死。
“杀几个传话的有什么用?”
苏蝉月摇头,目光却前所未有地亮了起来,那里面是疯狂,是算计,是焚尽一切的决绝。
“他想让我当国贼,我就让他最信任的皇兄,在他心里也变成一个贼。”
苏蝉月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一个偷他江山,害他臣子的贼!”
她猛地转身,首视着谢琅玕。
“琅玕,传我的话给关敬南。”
“让他想办法,在裴云鸿面前‘不经意’地透露,此次蛊毒的源头,与前些日子安阳王府送入宫中的一批贡品香料有关!”
“什么?”谢琅玕一愣。
“再告诉他,让他找个最信得过的太医。
去‘悄悄’检查那些倒地大臣的尸身,务必让他们‘发现’。
这些人体内的蛊虫,与慕容贵妃体内的‘同心蛊’,系出同源!”
“这……这是要把火往裴枕流身上引啊!”
谢琅玕惊道,“可裴云鸿会信吗?他那么信他皇兄!”
“他会的。”
苏蝉月笑了,那笑意冰冷刺骨。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会像山洪一样,冲垮一切。”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真相,而是一个能让他泄愤、能让他摆脱无能为力之感的……怀疑对象。”
“而我,就要亲手把这个‘怀疑对象’,送到他面前。”
苏蝉月抬起那只曾徒手划开石桌的手,五指纤长,却泛着玉石般冰冷坚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