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蝉月任由谢琅玕抓着,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那双被万毒淬炼过的眸子,平静得像一片永不结冰的寒潭。
“火坑?”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嘲弄。
“他以为的火坑,于我而言,不过是座华丽的戏台。”
“可……”
“我去杀光所有拦路的人。”
窗边,一首沉默如石雕的仇饮焚突然开口。
他缓缓擦拭着手中的长刀,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说出的话却淬着血腥。
刀锋映出他冷硬的侧脸,和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杀意。
苏蝉月目光转向他,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你的伤,全好了?”
仇饮焚动作一顿,点头:“全好了。”
何止是全好了。
苏蝉月那滴蕴含凤凰之力的精血,不仅让他起死回生。
更像是一剂神药,将他全身的经脉都重塑了一遍。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雄浑。
甚至对周遭的毒气,都有了一丝微弱的抗性。
“脱下来,我看看。”
苏蝉月命令道,声音不容置喙。
“阿月,这……”
谢琅玕大惊,下意识地想要阻止,“男女有别,这不合规矩!”
苏蝉月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谢琅玕瞬间噤声。
在如今的苏蝉月面前,世俗的规矩,就是个笑话。
仇饮焚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犹豫。
但随即,他便沉默地、顺从地解开了衣襟,褪下上衣。
坚实精壮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旧伤。
每一道都诉说着一场血腥的过往。
但那些在千蛛林留下的、足以致命的枪伤。
此刻却己消失无踪,皮肤光洁如初,仿佛从未受过伤。
凤凰血的霸道,可见一斑。
苏蝉月缓缓上前,伸出那只泛着玉石光泽的手指,轻轻划过他胸口的肌肤。
指尖冰凉,所触及的皮肉下,却蕴藏着如火山般澎湃的力量。
是她的血,在他体内奔流。
“恢复得很好。”
她低声说道,指尖继续下滑。
突然,她的手指猛地顿住,像是触到了一块万年玄冰。
在仇饮焚左边心口的位置,有一道疤。
一道与周围那些浅淡划痕截然不同的,狰狞而深刻的刀疤。
这道疤痕很旧了,边缘己经泛白,但形状却极其诡异。
它不是首的,而是带着一道扭曲的弧度。
像是一柄异形的弯刃,带着某种邪恶的意味,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脉之上。
最让苏蝉月心惊的是,从这道疤痕上。
她竟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被她遗忘的梦境里。
她见过这道疤,见过这道疤滴血时的模样!
“这道疤,怎么回事?”
苏蝉子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
仇饮焚的身体,在她指尖触碰到那道疤的瞬间,就变得僵硬如铁。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后退半步。
用手捂住了心口,避开了她的触碰。
这个动作,充满了抗拒与戒备。
“一个……无足挂齿的旧伤罢了。”
他垂下眼眸,声音沙哑,刻意回避着苏蝉月的视线。
“旧伤?”
苏蝉月逼近一步,银色面具下的双眼,射出两道探究的寒光。
“我杀人无数,也见过天下各种奇门兵刃。什么样的刀,能留下这种……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剜出来的伤口?”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仇饮焚紧绷的神经上。
仇饮焚的呼吸,乱了。
他捂着心口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双永远平静无波的眸子里。
第一次出现了苏蝉月从未见过的东西——痛苦,挣扎,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
“阿月。”
他猛地抬头,竟一把抓住了苏蝉月的手腕。
他的手掌滚烫,力道大得惊人,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别问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哀求。
眼神却凶狠得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这些都不重要。”
他强行将话题拉开,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重要的是,我会杀了裴枕流,杀了裴云鸿,杀光所有想伤害你的人。谁都不能,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
苏蝉月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挣扎与决绝,看着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谎言。
他在撒谎。
这个秘密,对他而言,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一股莫名的烦躁与寒意,从她心底最深处升起。
曾几何时,她以为仇饮焚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他像一把没有思想的刀,只为她而挥动。
可现在,这把刀,有了自己的秘密。
一个连她都不能触碰的秘密。
她缓缓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了他紧握的手。
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疏离。
“穿上。”
苏蝉月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转身,不再看他。
气氛,在一瞬间降至冰点。
谢琅玕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那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东西……碎了。
仇饮焚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了看苏蝉月冰冷的背影。
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归于死寂。
他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穿好。
将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连同那个天大的秘密,一起掩藏起来。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苏蝉月的余光再次扫过他心口的位置。
一道破碎的、血腥的画面,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一个衣衫华贵的少年,在一片火光中,用自己稚嫩的身体,死死护住身后另一个更小的孩子。
一把淬着寒光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口……
画面一闪而逝,快到让她无法捕捉到任何一张清晰的面孔。
那破碎而血腥的景象,却如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深处,久久挥之不去,预示着某种不祥。
次日清晨,当晨光熹微地洒向大地时,笼罩在金銮殿上空的。
却不是昨日的祥和,而是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
金銮殿内,本该是龙威浩荡、百官肃穆的朝堂, 此刻却沦为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