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得那么妖艳,一看就是画上去的!”
“对对对!我也觉得奇怪,天底下哪有胎记长得那么巧,还那么好看的?肯定是国公府为了攀附西凉皇室,故意弄出来骗人的!”
“我可听说了,那胎记每天都得用笔细细描画,用的还是西域进贡的上等胭脂,贵得很呐!”
各种版本的谣言五花八门,内容耸人听闻。
所有的矛头,都精准地指向了即将到来的,那场所谓的“血脉验证仪式”。
南疆国公府内,更是气氛压抑,人心惶惶。
府里的仆从们,说话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说错,就惹来无妄之灾。
这天傍晚,秦清明行色匆匆地赶到了蘅芜苑。
他一进门,便挥手屏退了左右的侍女。
英挺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滔天愤怒。
“清蘅!”
他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什么,但语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外面那些混账话,你都听说了吗?”
“简首是欺人太甚!无耻至极!”
“他们怎么敢如此污蔑母亲!怎么敢如此污蔑你!”
听到声音,她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她放下书卷,起身为秦清明倒了杯微温的茶水。
“兄长,喝口水,降降火气。”
‘啧,我这位兄长,脾气还是这么急躁,一点就着。’
‘不过,有人这样真心实意地替我生气,感觉倒也不坏。’
秦清明哪里有心思喝水,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降火气?我怎么降得下来!这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他猛地停下脚步,双拳紧握,眼神锐利地看向秦清蘅。
“肯定是西凉使团那帮人干的!他们根本就不想认你!”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迟疑和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清蘅,你……你告诉我,你额角的胎记……”
话问到一半,他又觉得这话问得实在不妥,脸上瞬间闪过几分懊恼和自责。
秦清蘅看着他这副焦灼又内疚的模样,清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兄长,你觉得呢?”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光洁的额角,那里一抹嫣红的印记,在灯火下似有流光。
“这胎记是真是假,你从小看到大,难道还不清楚吗?”
秦清明微微一愣,随即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用力点头。
“我当然信你!我自然是信你的!”
他语气斩钉截铁,但下一刻,愤怒再次涌上。
“我只是……只是气不过!他们凭什么这么胡说八道!”
“他们想说什么,我们堵不住悠悠众口。”秦清蘅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仿佛化不开的墨。
“但他们想达到什么目的,我心里有数。”
她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掌控感。
“兄长放心。”
她转过身,目光清澈而坚定。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在提前聒噪罢了,蹦跶不了几天。”
“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府里的事情,外面的风雨,都交给我来应对。”
秦清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奇异地安抚了秦清明焦躁的心。
送走了自家依旧有些愤愤不平的兄长,秦清蘅脸上的那点温和笑意渐渐敛去。
‘西凉……反对派……’
她走到桌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看来,那位靖安王回去之后,动作很快啊。’
‘明面上和和气气,一副亲王风范。’
‘背地里,捅刀子倒是又快又准,玩得挺溜。’
与此同时,镇南王府。
书房内,楚泽霖端坐于书案后,听着手下的汇报,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查不到源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雷霆之怒。
“是。”
暗卫首领单膝跪地,头垂得更低,声音艰涩。
“属下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顺着谣言散播的路径往上追查。”
“但线索到了几个关键的节点,就……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凭空斩断了。”
“所有的指向都变得模糊不清,无法最终确定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废物!”
楚泽霖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
【哐当】一声巨响!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溅出。
几份密报也随之散落在地。
‘这帮藏在暗处的人,手脚倒是处理得干净利落。’
楚泽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
‘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背后的人不简单。’
‘西凉使团……是那个笑里藏刀的拓跋宏?还是那个看起来头脑简单的耶律齐?’
‘或者……另有其人?’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清蘅……’
‘面对这样的局面,你现在……又在想些什么呢?’
就在这京城风雨欲来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秦清蘅的面前。
入夜,蘅芜苑。
秦清蘅刚准备熄灯就寝。
窗户被人以一种富有特殊节奏的方式,轻轻叩响了三下。
【叩、叩、叩】。
守在门外的春风立刻警惕地望向窗外,却被秦清蘅抬手制止了。
秦清蘅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一道黑影没有任何预兆地,悄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来人正是萧逸。
他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
手里,依旧捏着一张小小的,卷起来的纸条。
萧逸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纸条递到秦清蘅手中。
下一瞬,他身形微动,便再次融入了窗外的浓重夜色之中。
秦清蘅关好窗户,回到桌边。
她展开那张小小的纸条。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潦草急促,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谣言源头,部分出自驿馆西凉副使耶律齐随从之口。”
“另有数股势力暗中推波助澜,身份不明,疑与西凉某亲王派系有关。”
秦清蘅捏着纸条,指尖微微用力。
还是西凉国内其他的反对势力,想要借此机会搅浑水?
结合自己之前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到的消息,以及张妈妈她们从市井之间收集来的那些零碎信息……
秦清蘅脑中的那幅拼图,正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果然是冲着血脉验证来的。’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
‘先用这些恶毒的谣言来搞臭我的名声,降低我的可信度。’
‘最好能让我方寸大乱,自乱阵脚,丑态百出。’
‘然后,等到验证仪式开始的时候……’
‘他们再拿出所谓的‘证据’,或者在仪式过程中不动声色地动点手脚……’
秦清蘅缓缓勾起唇角,那弧度带着冰冷的锋芒。
‘到时候,就算我真的是柔嘉长公主遗留在外的女儿,恐怕也难以自证,百口莫辩了。’
‘敌人己经迫不及待地出招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冽刺骨的光芒,带着隐隐的兴奋。
‘也好。’
‘既然你们这么想玩……’
‘那我就陪你们,好好地玩上一场。’
而这场以血脉为赌注,以名誉为战场的博弈,便将在数日之后,于万众瞩目之下,正式拉开序幕。
地点,就在那象征着南疆最高权力的皇宫。
承德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