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不是个好父亲
李东旭因为职业特殊，观察力比常人敏锐许多。
他注意到，周晓良的衬衫领口掉了颗扣子。
隐隐约约，看到胸前有几道抓痕。
出于礼貌，他并没有多问，又闲聊了几句，带儿子李澄先去宿舍。
周晓良将领口收了收，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早上来学校前，陈秋莲又和他大吵一架。
“周晓良你个废物，你让云超去读职高？”
“你算个狗屁的优秀教师，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
“你在南河中学干了二十年，我就不信你没办法，把云超弄进去。”
……
面对妻子的撒泼打滚，周晓良十分无奈。
“他的中考成绩摆在这里，要么去复读，要么去职高，我有什么办法？”
陈秋莲一把抓住周晓良的衣领：“马大海那个马屁精，都能爬到你头上，你去让他把这事办了，他一定会听你的。”
周晓良用力一扯：“不可能，我这一辈子，就没干过以权谋私的事。”
这一扯，胸前的扣子掉了一颗。
陈秋莲长长的指甲，在皮肤上划出几道血痕。
“哈哈哈哈……窝囊废，你抱着这些破铁片过一辈子吧！”
陈秋莲将周晓良新得的奖章，狠狠摔在地板上。
状若疯癫。
卧室门打开，周云超冲出来扶起陈秋莲：“妈，你不用求他，我本来就对读书没兴趣，你陪我去职高报名。”
“也好，学门手艺，以后有碗饭吃。”周晓良想去摸摸儿子的头。
周云超躲开了，眼神厌恶。
周晓良的手僵在半空，己经记不得，儿子多久没叫过爸爸。
他当班主任，班上西五十名学生，大多都住校。
家长们把孩子送到学校，他就应该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
为什么自己能照顾好几十个孩子，而妻子连一个都照顾不好？
站在学校门口的荣誉栏，周晓良盯着自己的照片，沉默了许久。
我真的算一个优秀教师吗？
寒来暑往这么多年，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
在学校里，周晓良深受爱戴，满载荣誉。
下班以后，却要面对一地鸡毛。
周云超去了职高，很不安分。
学校三天两头往家里打电话，说他逃课、打架、夜不归宿。
周晓良明白，儿子心里怨恨他，故意用叛逆的行为，让他金牌名师的头衔沦为笑话。
只是他没意识到，后来会有那么严重的事发生。
2005年冬天，流感肆虐，很多学生病倒。
周晓良作为班主任，终日忧心忡忡。
一天夜里，己经下了晚自习，有学生来敲门。
“周老师，李澄在宿舍发高烧，我们怎么叫他都不答应。”
周晓良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就要出门。
陈秋莲一把拉住他：“你去哪里？云超也在生病，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一个女人怎么背得动他？”
当时，周云超请病假，己经在家躺了三天。
周晓良却严重怀疑，他是不想上课，故意装病。
因为咳嗽、发烧、流鼻涕等症状，他是一个都没有。
“我的学生病了，我是班主任，当然得去。”周晓良焦急地说。
“你不会叫他家长来？”陈秋莲嗓音尖锐。
周晓良想了想，拨通李东旭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李警官可能有任务，他守护一方平安，我守护他的儿子。”
陈秋莲撒泼一般：“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你就别回来了，儿子不会再叫你爸。”
周晓良犹豫了一秒钟，毅然踏出门去。
听学生描述，李澄发烧很严重，片刻都不能耽误。
身后的屋子，传来玻璃的碎裂声，还有女人的哭喊声。
周晓良冒着严寒，将李澄背到医院，还好治疗及时，控制住了病情。
过了十二点，李东旭才匆匆赶来。
他一把握住周晓良的手，感激不己：“周老师，谢谢你，我工作太忙，对儿子关心不够，幸好有你这样的好老师。”
周晓良热泪滚滚而下：“我也一样，我不是个好父亲。”
他明白，今晚自己肯定回不了家。
未来的某一天，甚至会没有家。
……
2006年的夏天，周晓良接到李澄的电话。
“周老师，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了，谢谢你这三年的教导栽培，我以后会常回母校看望你。”
周晓良喜不自胜：“好呀，上了大学也不能松懈，要更加刻苦努力，将来回报国家和社会。”
陆陆续续，又有很多学生打电话报喜。
“周老师，如果没有你，我肯定考不上这么好的大学。”
“周老师，你教我的知识和做人的道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周老师，你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师，祝你阖家欢乐、幸福美满。”
……
周晓良像个喜获丰收的农民，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
二十多年了，我把一生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
自己却过得一塌糊涂。
晚上的时候，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是李东旭。
“喂，李警官，恭喜你，李澄这次考得很好，准备办升学宴吧！”周晓良笑着说。
“周老师，我不是说这个。”李东旭的语气无比严肃：“你来所里一趟，周云超闯了个弥天大祸。”
周晓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脑子嗡地一声炸响，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那天晚上，周云超与几个职高的狐朋狗友，年少无知，胆大包天，绑架了一个还在上初中的女生，强行带到一个废弃工地，企图实施侵犯。
好在有个路人撞见，及时报了警。
李东旭与同事赶到时，那个女生双手被绑在身后，衣服撕成了碎片。
因为挣扎反抗，浑身的伤痕触目惊心。
强烈的恐惧，让她不住战栗，凄厉地哭喊求饶。
身边却围着一圈毫无人性的魔鬼，脱掉了裤子，发出猥琐狰狞的笑。
无论是谁经历这种事，都会是一生难以磨灭的伤痛记忆。
李东旭愤怒得差点失去理智，将那群魔鬼制服，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女孩的身体上。
“孩子，别怕，没事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女孩的哭声，悲痛欲绝。
那群魔鬼趴在地上挣扎，看不出丝毫忏悔。
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
李东旭得知其中一人的身份，更加震惊。
“周老师，对不起，你把我的儿子送进大学，我却要把你的儿子送进监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