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连自己都骗
除了那个小蛋糕，萧青婷还带了一个袋子上来。
那是李媛去后台找何凭星之前，专门给她的。
李媛怕儿子还怨自己，不肯收礼物，便托她这个同桌转交。
袋子里装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糖醋排骨。
还有一条纯手工织成的浅灰色围巾。
何凭星是走读生，每天不到七点就得起床。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清晨的寒风，首往脖子里灌。
“我从来不围围巾。”何凭星撇嘴。
“别嘴硬了，你眼泪又下来了，快点分蛋糕吧！”萧青婷笑道。
“你能不能别拆穿我？”
“好好好，今天你过生日，我都听你的。”
……
奶油蛋糕很甜，略略可以冲淡心中的苦涩。
何凭星和萧青婷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打算让赵睿逸尝尝。
逆子不孝，不记得老父亲的生日。
父亲不能真跟儿子计较。
两人从天台下来，礼堂的表演己经结束。
距离晚自习还有两个小时，学生们可以自由活动。
篮球场上，热火朝天。
6班门口，站着个圆脸胖子。
“灶鸡子，你来得正好，这个蛋糕我吃不完。”何凭星将剩下的一半蛋糕递过去。
“星仔，真当我不知道你生日？我送你个车模。”赵睿逸挤眉弄眼。
“车模？”何凭星两眼放光，西处搜寻：“在哪里？”
赵睿逸一拳过去：“你特么想什么呢？不是那个车模。”
说完以后，从身后掏出一个方盒子。
通过透明的塑料壳，可以看到那是一辆微缩版的奔驰大G。
线条硬朗，霸气十足。
对男生来说，这无疑是梦中情车。
何凭星一把接过来，十分欢喜：“灶鸡子，是我错怪你了，念在你一片孝心，我以后发了大财，送你一辆真的。”
赵睿逸嗤之以鼻：“就凭你？”
对苦逼高中生来说，这个车模还挺贵。
他牙都咬碎了，才狠下心买回来。
为此，不得不从其他方面精简开支。
给女神姜苏妍送的玫瑰花，都从一束缩水成了一朵。
何凭星心里感动，但男生之间，说不了太肉麻的话。
他看了一眼教室里姜苏妍的座位，有些愧疚道：“灶鸡子，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就当放屁好了，姜苏妍她对你……”
“姜校花果然对我情根深种啊！”赵睿逸打断。
“什么？”何凭星傻眼。
“她一定是知道我喜欢看那种舞蹈，专门跳给我欣赏。”
“不惜得罪学校领导，跟她爸吵架，她为我付出了太多。”
“我能呼应到她的爱意，此生定不负她。”
……
何凭星和萧青婷面面相觑。
你小子脑子有毛病？
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骗。
何凭星晃了晃保温桶：“我妈做的糖醋排骨，咱们一起吃饭吧？”
赵睿逸接过蛋糕：“你们俩自己吃吧，我没那么不识趣。”
说完以后，转身扬长而去。
还扯着破锣嗓子，哼起了《舞娘》。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尘嚣看不见，你沉醉了没。
白雪，夏夜，我不停歇。
模糊了年岁，舞娘的喜悲没人看见。
……
每个人来这世间一遭，都带着各自的喜悲。
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能真正感同身受。
“星哥，吃晚饭了？我跟你们去吃。”小金瓜飞奔而至。
“你吃屁！”马雅彤一把揪住小金瓜耳朵，将他拽下楼梯：“你一下午嘴就没停过，把姐的零食吃了个精光，你是饿母猪投胎吗？”
“男人婆，你放开我，星哥他妈做的排骨好吃得想哭。”
“缺牙巴，你还敢啃排骨，不怕把剩下的牙全崩没了？”
……
两人拉拉扯扯，消失在楼梯尽头。
果然又印证了那句话，相同的年龄，女生比男生思想成熟。
小金瓜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实在不能要求他有太高的情商。
而且青春期之前，女生比男生发育快。
他还真打不过马雅彤，只能屈服于武力之下。
何凭星和萧青婷笑个不停。
“算了，小蜻蜓，就咱们两个去吃，晚上我给小金瓜带点回去。”
“好，你妈妈做的糖醋排骨，肯定比我做的好吃。”
经过这么一闹，刚才的悲伤，终于被淡忘。
过生日，还是应该开心一点。
……
晚上将近十一点，何凭星下了晚自习回家。
一推开门，又闻到了久违的酒气。
何俊坐在餐桌前自斟自饮，依然摆着熟悉的几样下酒菜。
猪头肉、花生米、拍黄瓜，都很廉价。
看他脸色，己有七分醉意。
“这么晚才回来？”何俊扫了一眼儿子。
“我在学校上晚自习，不是去鬼混。”何凭星冷冷道。
他想要一头钻进卧室，又忍不住停下来道：“爸，今天我妈回来了一趟。”
“她回来干嘛？”何俊手一抖，酒洒出来几滴。
“今天是我的生日。”
“小孩子过什么生日？”
话不投机，何凭星不想再聊。
他正要走，却又被父亲叫住。
“她现在怎么样？”
“反正比跟你过，好一百倍。”
丢下这句话，何凭星冲进卧室，重重将门关上。
拿出那条围巾，抚摸着细密的针脚，想象着妈妈编织的过程，泪水不觉又湿了眼眶。
戴上耳机，单曲循环。
不要再这样打我妈妈。
我说的话，你甘会听？
不要再这样打我妈妈。
难道你手，不会痛吗？
……
人为什么要跟不爱的人结婚呢？
十七岁的少年无比困惑。
如果我将来结婚，一定要娶最心爱的姑娘，呵护宠爱她一辈子，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我们的孩子，也会在幸福和睦的家庭里成长。
我会把所有的爱，毫无保留地全给他们。
何凭星不知道的是，父亲何俊十七岁的时候，也如这般想。
只是后来才明白，能跟心爱的姑娘结婚，一辈子幸福快乐，是这世上最大的奢望。
能实现的人，百里挑一。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注定平庸，无力与命运对抗。
生如浮萍，随波逐流。
第二天一早，何俊又悄无声息地离家。
客厅茶几上，用烟灰缸压着给何凭星的零花钱。
又多了两张。
何凭星盯着钞票上的汗渍，久久失神。
明明说小孩子不过生日，给这么多钱干嘛？
小时候看电视剧，总会嚷嚷着问大人，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后来才知道，人性很复杂，无法简单粗暴地用好坏来区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