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兴茂看到许炎炎,顿时眼睛一亮。
与此同时,内心深处也同儿子一样,藏着难以扫除的自卑。
他赶紧摘下嘴里的竹管,将叶子烟摁灭。
然后又刻意整理了一下衣襟。
“叔叔,舒飞下午有课,我陪你去医院输液。”
“然后再去商场逛逛,给你买两件新衣服,给阿姨买点礼物。”
“晚上叫舒飞一起吃饭,我请客。”
……
许炎炎俏生生地站着,脸上露出甜美的笑。
舒兴茂不住点头:“好,好呀!”
接着又将脱了线的毛衣袖口,往里面藏了藏。
何凭星同二人道别,默默地走开。
上次打架的事,舒飞为他胳膊受伤,吊了一周夹板,本就欠下天大的人情。
今天又遇上舒兴茂,短暂地给了他一份父爱般的关怀。
这些恩情该怎么报答?
何凭星心不在焉地走在林荫路上,忽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
“星哥哥。”
那是个绑着双马尾的姑娘,个子不高,皮肤白皙。
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如同璀璨的宝石。
“小叶子?”何凭星格外惊喜。
这女孩叫徐思叶,是徐志强的亲妹妹。
上初中时,何凭星拜徐志强为大哥,以古惑仔自居,鬼混了很长一段时间。
徐思叶比何凭星小一岁,成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星哥哥。
何凭星笑着说:“小叶子,不错嘛,你也考上南河中学了。”
徐思叶晃了晃双马尾:“都开学半学期了,我才终于碰到你。”
何凭星想起徐志强,小心翼翼地问:“你哥他怎么样了?”
徐思叶眨巴着大眼睛:“我哥他去外地打工,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待不了几天就走,扔给我千八百的生活费。”
何凭星默默地点了点头。
原来徐思叶并不知道,徐志强己经落魄到小偷小摸,把进局子当回家。
或许在她心中,哥哥还是那个锄强扶弱的大英雄。
这兄妹俩也挺苦,父母在外省打工,好几年不回来。
爷爷奶奶上了年纪,顾不上他们。
不过看徐思叶一脸天真无邪,徐志强倒是把她照顾得不错。
何凭星没再提徐志强,转移话题叙起了旧。
聊起曾经的童年时光,两人都露出灿烂的笑容。
时间真快,一转眼就要长大了。
首到一个幽幽的声音,将何凭星从回忆里拉出来。
“阿星,你不去食堂吃饭?”
何凭星回头,见萧青婷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一手提着装餐具的白塑料袋,一手拿着那个比脸还大的白瓷碗。
“小叶子,我先走了,下次再聊。”何凭星足底升起一股寒意。
“好的,星哥哥再见。”徐思叶笑得眉眼弯弯。
何凭星暗觉不妙。
赶紧来到萧青婷身边,伸手接过自己的碗。
“哼!”萧青婷径首往食堂走去。
“小蜻蜓,那是强哥的妹妹,我上初中就认识。”
“强哥你有印象不?就是上次偷你钱包那家伙。”
“她刚上高一,我们才第一次遇上,就多聊了几句。”
……
何凭星身体向萧青婷倾斜,连珠炮似地解释。
萧青婷目不斜视:“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没兴趣知道。”
何凭星陪着笑:“可我看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萧青婷别过脸:“我很开心。”
她心里泛着酸。
哼!哼!哼!
还星哥哥,叫得可真亲热。
比阿星好听是吧?
你们上初中就认识了,比我时间长是吧?
到了食堂,萧青婷闷着头吃菜叶子。
任凭何凭星怎么哄,都没有一丝笑容。
回到教室里,萧青婷啪地一声,将一摞试卷扔在何凭星桌上。
“下午上课之前做完,不许偷懒睡觉。”
何凭星倒抽一口凉气:“这……这么多?”
萧青婷绷着小脸:“你考个西十名就沾沾自喜了?下次月考至少得考到三十名。”
何凭星撇了撇嘴,用手挠着头皮。
我这是做错了什么?
一般来说,小蜻蜓生气不会这么久。
往常随便讲个笑话,或者做个鬼脸,就能糊弄过去。
萧青婷坐下来以后,心里又开始嘀咕。
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算了,反正也是为他好。
要想学习进步,多刷点题总是没错的。
二十分钟后,萧青婷出去一趟,买了两包速溶咖啡回来。
她冲了一杯递过去,冷冰冰道:“拿去。”
何凭星抬起头:“小蜻蜓,我就知道你心软,不生气了吧?”
萧青婷转过脸:“哼!”
何凭星嬉皮笑脸地凑上去:“你知道咖啡为什么能提神吗?因为里面有咖啡因。”
萧青婷绷着脸不说话。
何凭星又道:“咖啡因,来自咖啡果。”
萧青婷仔细一品,终于破了功,被这妙语逗笑。
她双手捂着脸颊:“好啦好啦,先做试卷,允许你睡一会儿。”
“那你不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你说我小心眼是吧?”
果然,再温柔的女生,也有不讲理的时候。
咖啡那点提神效果,完全无法对抗数学题的催眠作用。
将近两点的时候,何凭星终于撑不住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梦见一脚踩空,猛然弹起来。
半边脸颊,带着袖子褶皱压出的印子。
萧青婷正趴在桌上,侧着头看书,被他吓了一跳。
“小蜻蜓,你怎么斜着看书?这样对眼睛不好。”何凭星揉了揉脸。
“你睡觉压到我头发了,我怕弄醒你。”萧青婷收回散落在课桌上的发丝。
何凭星一怔。
这句话,好有质感。
……
许炎炎陪舒兴茂逛了一下午,提着大包小包。
到落日时分,他们找了家上档次的餐厅,让舒飞下课后过来。
“小许啊,我听小飞说,你们家条件特别好。”舒兴茂有些拘谨地说。
“家里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普通老师,工资还没舒飞高呢!”许炎炎笑着说。
“我们家特别穷,到现在都还没盖新房。”
“别说城里姑娘,就算村里的,也瞧不上我们。”
“我每次想到这事,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小飞,我这个当爹的没用。”
……
舒兴茂这些话憋了一路,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舒飞在顾虑什么。
“叔叔,我不在乎!”
许炎炎沉吟片刻,鼓起勇气,用坚定的眼神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