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南血雾
光绪三十三年，梅雨。
江南水乡的青石板路上漂浮着一层血红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传来梆子声，却比寻常更慢半拍，像是从地下传来的丧钟。龙皓站在镇邪司分舵门口，看着弟子递来的密报，纸上“活死人”三字被水渍晕开，露出底下用密符写的附注：“死者心脏处嵌血玉碎片，瞳孔倒竖如蛇。”
“大人，城西义庄又出事了！”一名弟子浑身湿透地跑来，腰间的镇魂铃裂成两半，“刘捕头带着弟兄们去查看，结果……结果他们都变成了活死人！”
血玉在龙皓胸前发烫，他摸着剑柄上新刻的龙骨纹路，想起三日前幽冥门异动时监测到的血玉波动——那波动与妹妹的气息惊人相似。他挥手招来坐骑“幽冥犬”，那犬浑身毛发呈幽蓝色，齿间吞吐鬼火，正是用镇魂骨炼制的镇邪灵兽。
义庄坐落在护城河旁，腐臭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龙皓刚推开木门，就见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尸体的胸口都有个碗大的窟窿，窟窿里塞着发黑的血玉碎片。最前方的尸体是刘捕头，他的眼睛翻白，嘴角撕裂至耳根，双手的指甲变成青黑色，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肉。
“呜……救……”
微弱的呻吟声从停尸架后传来。龙皓握紧血龙剑，绕过架子，只见一名年轻女子蜷缩在角落，她穿着江南特有的蓝花布衫，右脸覆盖着青色鳞片，左脸却完好如初，赫然是三个月前失踪的绣娘阿巧。更让龙皓瞳孔骤缩的是，她锁骨下方有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与妹妹消散前露出的胎记一模一样！
“阿巧，你别怕，我是镇邪司的……”龙皓话音未落，女子突然暴起，鳞片覆盖的半张脸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虫群，她的舌头竟分成三股，嘶嘶作响着缠向龙皓脖颈。幽冥犬及时扑来，鬼火灼烧着虫群，女子发出刺耳的尖叫，跌倒在地，怀中掉出一块血玉碎片，碎片上竟映出龙皓妹妹的虚影。
“哥哥……救我……”虚影开口，声音却像来自千里之外，“他们在……胭脂巷的染坊……用活人炼血玉……”
血玉碎片突然炸裂，女子的身体迅速干瘪，化作一具骷髅，骷髅的手骨指向染坊方向。龙皓冲出义庄，只见原本的血雾己变成紫色，街边的灯笼全部熄灭，唯有胭脂巷深处透出诡异的粉红色光芒，像是无数女子的胭脂泪汇聚而成。
染坊大门紧闭，门上贴着阴朝皇室的符篆。龙皓挥剑劈开符篆，屋内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凝固：数十名女子被倒吊在房梁上，她们的身体被剖开，内脏掏空，胸腔里填满了正在生长的血玉晶体，晶体上缠绕着镇邪司的锁链，每根锁链都连着染缸里的红色液体——那根本不是染料，而是活人鲜血。
“欢迎来到‘血玉美人坊’，龙大人。”
阴恻恻的声音从染缸后传来。一个穿着艳丽旗装的女子走出，她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唇如鲜血般猩红，脖颈处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缝合痕迹，正是百年前因炼血玉而死的邪道妖女“胭脂鬼”。她抬手轻挥，染缸里的血水突然沸腾，无数血手从水中伸出，手上都戴着龙家的银镯子。
“这些镯子，都是从你母亲和妹妹手腕上割下来的哦。”胭脂鬼咯咯笑了，“阴朝大人说，龙家女子的血最适合养玉，尤其是你妹妹那颗用你母亲心血凝成的心脏，简首是血玉的绝佳温床……”
龙皓这才注意到中央染缸里漂浮着一个巨大的茧，茧由血玉丝织成，隐约可见里面蜷缩着一个人形轮廓，轮廓的手腕上戴着妹妹的银镯子。胭脂鬼抛出一把绣针，每根针上都刻着阴文，针尖泛着幽蓝光芒：“龙大人，要不要看看你妹妹现在的样子？她呀，正在变成最完美的血玉容器呢！”
绣针刺入血玉茧，茧中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龙皓感觉胸口的血玉几乎要穿透皮肉，他看见茧内的身影抬起头，半边脸还是妹妹的模样，另半边却己变成血玉质地，眼睛里流转着幽冥界的幽光。胭脂鬼挥挥手，染缸里的血手抓住龙皓脚踝，将他拖向染缸，而血玉茧正在缓缓打开，里面的“妹妹”露出嘴角的尖牙，伸出血玉利爪。
“妹妹，是我！”龙皓挣扎着喊道，“我带你回家！”
“回家？”茧中的身影开口，声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我们的家，早就被镇邪司烧成灰烬了……哥哥，你闻闻，这染缸里的血，有娘的味道呢……”
龙皓这才惊觉空气中弥漫着母亲的沉水香，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用的香粉，此刻却与血腥味混合，变成令人作呕的气息。胭脂鬼走到他身边，用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他脸颊：“龙大人，只要你自愿献出精血，我就把你妹妹还给你，如何？你们龙家不是最讲究兄妹情深吗？”
突然，幽冥犬的鬼火从窗外射来，打断了胭脂鬼的话。龙皓趁机挥剑斩断血手，血龙剑在染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缸中血水溅在胭脂鬼脸上，竟将她的脸皮腐蚀出一个个孔洞，露出里面蠕动的虫群。
“你竟敢伤我！”胭脂鬼尖叫着扯下脸皮，露出底下布满虫巢的头骨，“我要把你妹妹炼成最毒的血玉蛊！”她抬手拍向血玉茧，茧中突然爆发出强光，龙皓妹妹的虚影与血玉身影重叠，竟分裂成两个个体——虚影飘向龙皓，而血玉身影化作万千血玉碎片，刺入胭脂鬼体内。
“哥哥，真正的我在这里！”虚影钻进龙皓怀中，“那个血玉傀儡是阴朝用我的心脏造的！快毁掉中央染缸的血玉核心，那是用娘的骸骨磨成的！”
龙皓这才看见染缸底部沉睡着一具骸骨，骸骨的发间插着母亲的发簪，正是幽冥门异动时出现的黑影所持之物。他握紧血龙剑，逆阳决与血玉力量再度融合，剑身上浮现出母亲的虚影，虚影挥剑斩向血玉核心，染缸轰然炸裂，血水化作血雾，在空气中凝成母亲的脸。
“皓儿，带着妹妹离开……”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欣慰，“阴朝的人正在收集龙家女眷的骸骨，他们想……”话未说完，血雾被一股无形力量吸走，染坊深处传来阴朝余孽的冷笑：“龙家的种，果然有点麻烦，不过……”
地面突然裂开，无数血玉藤蔓破土而出，缠住龙皓的手脚。血玉傀儡站起身，她的身体己完全晶化，手中握着母亲的发簪，发簪尖端滴着黑血。龙皓妹妹的虚影颤抖着说：“哥哥，她拿着的是娘的‘血玉簪’，能操控所有龙家血脉的骸骨……我们的姑姑、表姐，都被做成了血玉傀儡！”
染坊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龙皓透过破窗望去，只见街道上站满了穿着各异的女子，她们的胸口都嵌着血玉碎片，眼中闪烁着阴朝的符光，正是龙家历代女眷的骸骨所化。血玉傀儡抬手挥簪，女傀儡们同时举起手中的绣针、剪刀，向染坊逼近，而染缸废墟中，胭脂鬼的头骨正在重组，虫群聚成新的血肉。
龙皓感觉体力渐渐不支，逆阳决的灼烧感与血玉的冰凉同时侵蚀着他的经脉。妹妹的虚影贴在他耳边说：“哥哥，用我的虚影启动血玉剑阵，虽然只能维持一炷香，但足够毁掉这些傀儡了……记住，阴朝的总部在……”
话未说完，血玉傀儡突然冲来，发簪刺穿虚影。龙皓怒吼着挥剑，血龙剑化作万千剑影，每道剑影都刻着龙家祖训。女傀儡们在剑影中纷纷碎裂，血玉碎片散落一地，而胭脂鬼的新身体刚成型，就被鬼火烧成灰烬。
战斗结束时，龙皓跪在母亲的骸骨旁，轻轻拾起发簪。发簪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字迹：“阴朝总部在幽冥界‘骨都’，用龙家血脉为引，以阴婚为饵，收集天下怨魂……”纸条边缘还有妹妹的涂鸦，画着一个抱着狐狸的小女孩，旁边写着“哥哥救我”。
幽冥犬突然发出警告般的低吠，龙皓抬头，只见血雾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表姐，却穿着与妹妹一模一样的衣服，她的胸口嵌着最大的血玉碎片，碎片上刻着“骨都入口”西个字。
“龙皓大人，”表姐的声音空洞无物，“骨都的大门，为您敞开……”
她身后的血雾中，浮现出一座由人骨堆砌的城门，城门上挂着无数阴婚灯笼，每个灯笼里都锁着一名龙家女子的魂魄。龙皓握紧发簪，感觉妹妹的心跳在血玉中重新响起，他知道，下一站，必须深入幽冥界最恐怖的“骨都”，那里不仅有阴朝的核心，还有他从未知晓的龙家女性血脉的悲惨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