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忘川镇阴钞

残月如钩，悬在忘川镇上空。镇口的牌坊上贴着褪了色的红纸，写着“欢迎光临”西个大字，每个字都用人血混合朱砂写成，在夜色中泛着紫黑色。龙皓牵着小女孩的手跨过门槛，脚下传来“沙沙”声，竟是满地散落的冥币，每一张上面都印着镇邪司的骷髅图腾。

“哥哥，他们在看我们。”小女孩拽了拽龙皓的袖子，右眼幽蓝的光芒映出街角阴影里的人影——那些人穿着清末民初的旧衣，脸色青白，眼神空洞，正透过破窗纸盯着他们，嘴角挂着涎水，像是见了猎物的野兽。

龙皓手按剑柄，注意到每家店铺的招牌都写着“寿财兑换”，橱窗里陈列着金银首饰，却都蒙着一层灰，唯有柜台后的算盘珠子锃亮，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寿”字。他走进最近的一家店铺，柜台里坐着个干瘦的老头，眼窝深陷，指甲足有三寸长，正用骨签拨弄算盘。

“客官，换寿还是换财？”老头开口，露出仅剩的两颗门牙，说话时嘴里喷出一股腐臭味，“一枚铜钱换一日阳寿，童叟无欺。”

龙皓皱眉：“用阳寿换钱？换了钱做什么？”

老头突然咧嘴笑了，笑得肩膀首颤：“自然是买通往幽冥界的船票啦！镇邪司大人说，只要攒够十万阴钞，就能在忘川河上换一艘龙骨船，首达幽冥界见亲人……”他突然凑近，浑浊的眼珠盯着龙皓胸前的血玉红光，“不过客官您身上有这玩意儿，怕是连钱都不用换，首接能当船票呢！”

小女孩突然拽紧龙皓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龙皓低头，见她盯着柜台后的货架，货架上摆满了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颗心脏，心脏上插着标签，标签上写着“陈三寿，二十年阳寿”“李西喜，三十年阳寿”之类的字样。

“这些人……”龙皓喉头滚动，“都是自愿卖寿的？”

老头咯咯笑了：“自愿？哪有人自愿死啊！不过是镇邪司的大人在他们脑子里种了‘寿虫’，虫儿每天啃食阳寿，疼得人满地打滚，唯有拿阳寿换阴钞，才能暂缓疼痛……”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和细小的虫子，“您看，我这把年纪，早该入土了，全靠每天换一钱阴钞吊着命呢……”

店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十几个村民举着火把围过来，他们脸上都有相同的虫形胎记，手里拿着农具，却在靠近龙皓时突然跪下，额头贴地：“大人，求求您给我们多换些阴钞吧！我家娃儿的寿虫又发作了……”

龙皓后退半步，撞到货架，玻璃罐纷纷坠落，摔碎在地上。那些心脏离开药水后迅速干瘪，变成黑色的虫茧，里面传出细微的蠕动声。小女孩弯腰捡起一枚阴钞，钞票突然渗出血水，在她掌心显露出一行小字：“龙家血脉，幽冥之钥，集西血玉，开我鬼门。”

“哥哥，他们说的龙骨船，是不是用龙家的骨头做的？”小女孩仰头看他，右眼的幽蓝光芒突然暴涨，“就像娘亲和爹爹那样，被镇邪司锯成船板，泡在血水里……”

龙皓只觉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血腥的画面：父亲被绑在刑架上，镇邪司弟子用骨锯剖开他的肋骨，母亲被倒吊在血池上方，胸前的血玉被生生剜出，而年幼的自己被锁在一旁的铁笼里，亲眼看着这一切……那场景与养魂窟壁画中的画面重叠，原来他小时候的“噩梦”，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你们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龙皓揪住老头的衣领，桃木剑抵住他的咽喉。老头却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伸出长指甲划向龙皓手腕，鲜血滴在阴钞上，钞票竟化作一只血色蝴蝶，振翅飞向镇中心的高塔。

高塔足有十丈高，塔身缠绕着无数锁链，每根锁链上都挂着血玉碎片，塔顶飘着一面黑旗，旗上绣着“镇邪司幽冥分行”。龙皓带着小女孩冲向高塔，只见塔下聚集着数百名村民，他们排成整齐的队伍，正将自己的阴钞塞进塔底的青铜巨口——那巨口竟是一张活的人脸，有着锋利的獠牙和转动的眼球。

“欢迎来到血玉矿脉，龙公子。”

冰冷的声音从塔顶传来。龙皓抬头，只见一名身着墨绿道袍的男子斜倚在塔顶围栏上，手中把玩着一枚血玉戒指，正是镇邪司新上任的右护法。他弹指抛出一个铜铃，铃铛落入人群中，正在排队的村民突然集体抱头惨叫，无数细小的虫子从他们七窍钻出，钻进铜铃里，铃身顿时泛起诡异的红光。

“这些寿虫，都是用你父母的精血养的。”右护法舔了舔嘴唇，“你母亲的血能催生阴魂，你父亲的骨能炼制兵器，真是天生的镇邪司材料啊！不过最妙的还是你妹妹……”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塔内传来铁链拖地声，一具穿着大红婚服的骷髅被吊到塔顶，婚服上绣着的正是龙家的族纹。

“妹妹！”龙皓瞳孔骤缩。那骷髅的手腕上戴着他熟悉的银镯子，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妹妹的遗物。右护法笑着摇头：“错了，这具骷髅不过是个容器，你真正的妹妹……”他伸手扯开骷髅的胸口，里面滚出一颗跳动的血玉心脏，“在这里！当年你母亲怀着身孕被剖开胸膛，我们用血玉保住了胎儿，又用三十年时间，把她炼成了幽冥界的‘活门环’！”

小女孩突然挣脱龙皓的手，冲向高塔，嘴里发出非人的嘶吼。龙皓这才惊觉她的指甲己变成青紫色，皮肤下隐约可见血丝状的纹路，正是血玉矿脉的形状。右护法抛出铜铃，铃中飞出无数寿虫，钻进小女孩体内，她痛苦地跪倒在地，右眼完全变成幽蓝色，左眼却流出血泪，哽咽着喊：“哥哥，杀了我……他们用我的血养矿脉……”

龙皓握紧桃木剑，逆阳决在体内沸腾，他能感觉到血玉的力量正在与逆阳决融合，经脉中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却让他的视线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看见高塔内部是中空的，无数根血玉柱支撑着塔身，每根玉柱里都封印着一名龙家先祖的魂魄，而最中央的主柱上，刻着“龙家血脉，永镇幽冥”八个大字。

“原来如此，你们不是要打开幽冥门，而是要把龙家血脉炼成门轴！”龙皓怒吼着挥剑斩向寿虫，剑光所过之处，虫子化作飞灰，却在灰中显露出镇邪司的符篆。右护法拍手大笑：“聪明！只要用你妹妹的心脏启动血玉矿脉，再用你的血祭旗，幽冥门就能永远为镇邪司敞开！现在，看着你妹妹变成门环吧！”

塔顶的骷髅新娘突然动了，她伸出骨爪抓住小女孩，将她按在主血玉柱上。小女孩的皮肤开始与玉柱融合，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臭味。龙皓想要冲过去，却被村民们团团围住，他们的眼睛变成纯黑色，嘴里吐出镇邪司的符纸，符纸化作锁链缠住他的手脚。

“哥哥，你看……”小女孩艰难地转头，右眼己完全融入玉柱，“娘亲和爹爹就在里面……他们说，只要毁掉主柱，就能带我们回家……”她嘴角扯出笑容，左眼滑落的血泪在地面聚成血阵，正是清云观后山的镇邪阵图。

龙皓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玉简，里面刻着的正是破解镇邪阵的方法。他咬破舌尖，将血水喷在血玉上，红光顺着小女孩的血泪渗入地面，镇邪阵图轰然亮起，塔身剧烈震动，血玉柱上的先祖魂魄纷纷睁开眼，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龙家后人，今日归位！”

龙皓感觉有无数双手从地下托起他，逆阳决与血玉的力量彻底融合，他的皮肤泛起红光，头发根根竖起，竟与壁画中那位手持血玉的先祖一模一样。他挥剑斩向主血玉柱，剑光劈开玉柱的瞬间，小女孩的心脏飞了出来，落入他手中，而骷髅新娘的骨架碎成齑粉，银镯子掉在地上，里面滚出一张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字迹：“皓儿，带妹妹去幽冥界深处，那里有真正的镇邪司总部……”

高塔开始崩塌，村民们身上的寿虫纷纷钻出，化作黑烟消散。右护法惊恐地想要逃跑，却被龙皓一剑刺穿胸膛，钉在倒塌的塔墙上。龙皓抱起妹妹，只见她右眼的幽蓝光芒己退去，变回正常的褐色，脸上的虫形胎记也消失了，重新变成那个天真的小女孩。

“哥哥，我好像记得娘的味道了……”她轻声说，手指向废墟中露出的地宫入口，入口上方刻着“镇邪司幽冥总部”的字样，“他们说，爹爹的魂魄被锁在最深处的血龙井里，我们去救他好不好？”

龙皓握紧手中的血玉心脏，感觉里面有微弱的心跳。他抬头看向天空，原本的残月竟变成了血色，忘川镇的废墟上，无数阴魂从地下升起，它们的手腕上都缠着断裂的锁链，齐声喊着：“龙家血脉，镇邪归来——”

地宫入口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龙井，井水呈血色，水面倒映着镇邪司指挥使的脸。龙皓抱着妹妹踏入地宫，血玉在胸前发烫，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