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逆墨花开

种子开出的花在第七日枯萎了，周临安清晨醒来时，发现窗台上的花瓣己蜷曲成墨蓝色的茧，表面覆着一层细密的露珠。那些露珠不是透明的——每一滴都裹着流动的墨色，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的虹彩。当他用手指轻触时，露珠突然顺着指尖渗入皮肤，在手背上留下∞形的淡痕。

红裙小女孩的齿轮静静躺在床头柜上，表面的锈迹不知何时褪尽了。齿轮中央嵌着一粒极小的种子，正随着周临安的呼吸节奏明灭闪烁。

铁皮青蛙突然从书架上跌落，腹腔弹开，吐出一卷微型胶片。胶片在空气中自动展开，显影出模糊的画面：墨园废墟里，西十八支钢笔骸骨正被某种蓝绿色的根系缠绕，骸骨表面开出细小的花苞。

"生态重组完成度87%……"青蛙的机械眼闪烁着，"警告……逆墨现象出现……"

"余墨轩"的地板开始渗出墨水，周临安蹲下身，看着那些蓝黑色液体违背重力沿着墙面上爬，在天花板凝聚成悬浮的墨滴。更诡异的是，当墨滴坠落时，竟在半空中突然静止，继而逆流回天花板——就像有人按下了时间的倒放键。

红裙小女孩的齿轮突然发烫。周临安将它举到眼前，透过齿缝看见微型种子正在抽芽。嫩芽穿透金属生长时，他听见了无数细碎的声音：

钢笔尖刮擦纸面的沙沙声、

墨水瓶碎裂的脆响、

契约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声音最终汇聚成一句话： 墨色倒流时，真相才会浮现。

地下传来沉闷的震动。周临安掀开地板暗门，发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墨水旋涡，正在缓慢逆时针旋转。旋涡边缘浮沉着钢笔零件，每块金属上都刻着残缺的∞符号。

跳入漩涡的瞬间，周临安感觉身体被拆解成无数墨滴。

他在黑暗里下坠，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如流星掠过：

自己第一次走进"余墨轩"时门楣上晃动的铜铃、

老教师用钢笔尖刺入咽喉时溅在教案上的血、

红裙小女孩在齿轮间穿梭时裙摆扬起的电弧……

下坠突然停止。周临安站在一间镜面密室里，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时间的自己：

少年时握着崭新钢笔的手、

青年时签下第一份契约的笔尖、

现在左肩上隐约浮现的齿轮印记……

正对面的镜子里，X-01的骸骨正用钢笔指骨书写。墨迹穿透镜面，在周临安脚边凝成一行字：所有契约者都活在时间褶皱里。

镜子突然全部碎裂。周临安坠落进更深处的黑暗前，最后看见的是所有镜中影像同时举起左手——他们的掌心都开着那朵逆墨花。

这次他跌进了墨园地底，蓝绿色根系编织成的巨大巢穴中央，悬浮着西十八个光茧。每个茧里都包裹着一个人影，他们胸口延伸出的神经纤维与根系相连，形成精密的网状结构。

周临安触碰最近的光茧，茧壁立刻透明化——里面是扎麻花辫的女学生，她手腕上的∞符号正随着根系脉动明灭。当他的影子投在茧上时，女学生突然睁开眼睛： "你终于来取回时间了。"

所有光茧同时亮起。根系网络开始输送某种蓝绿色液体，液体流过的地方，浮现出周临安从未见过的记忆：

原来西十八位契约者从未真正死亡——他们的时间被∞齿轮切割成碎片，散落在不同时空的墨痕里。而那些看似自杀的举动，都是主动跳进时间褶皱的仪式。

"我们自愿成为墨痕，"X-01的声音从每个茧里传出，"只为在时流逆转时……"

根系突然剧烈震颤。周临安回头看见红裙小女孩站在巢穴入口，她的齿轮不知何时己经长成参天大树，枝头挂满墨蓝色的花苞。 "该重启了。"她轻声说。

周临安站在齿轮树下，看着第一朵花苞绽放。 花瓣展开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的时间流速突然紊乱。光茧里的人影开始变淡，根系输送的液体倒流回树根，而树梢的花苞接连开放——每开一朵，就有一段被冻结的时间获得释放。

当第西十八朵花绽放时，齿轮树轰然倒塌。周临安接住坠落的红裙小女孩，发现她胸口的齿轮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正在愈合的∞形疤痕。

"时间褶皱平复了……"她蜷缩在周临安怀里，声音困倦，"但逆墨花开过的地方……"

地面上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周临安回到"余墨轩"时，看见所有墨滴都静止在空中，表面映出无数个平行时空的片段。而在这些碎片的中心，悬浮着一支纯白的钢笔——笔杆上刻着：给终于走出时间循环的你。

周临安握住笔的瞬间，所有墨滴同时坠落。

这次，它们终于沿着正常轨迹渗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