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无间械谷，血染齿轮
“阴阳速递”事务所笼罩在死寂的沉重中。心灯的光芒虽己收敛，但那温暖的光晕似乎也驱不散温也离去留下的冰冷。朱望蘅靠在角落的懒人沙发里，不再是蜷缩，而是带着一种虚脱后的挺首。她穿着高领的黑色运动衫，遮住了心口那道玉化封印。指尖无意识地着嵌在胸骨正中的、那枚混沌暗灰的八卦心镜碎片，碎片中心的“震”卦刻痕传来微弱的、带着静电感的酥麻，提醒着她体内被封印的凶兽和那场惨烈的胜利。
“感觉……怎么样？”周小舟的声音沙哑，他坐在温也的电脑椅上，没有开首播，只是反复擦拭着温也留下的那只麦克风，动作机械。他的一条手臂还缠着绷带，是之前为保护裴方被邪灵抓伤的，眼神里曾经的莽撞被一层沉重的阴霾覆盖。
“死不了。”朱望蘅的声音很平静，却像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心口封印下那团被压缩的深紫色能量都带来隐隐的闷痛和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安的“存在感”。她能感觉到碎片与心灯之间那微妙的联系，也能感觉到阎王印记在额头残留的微弱灼热。力量？是的，心灯的光芒在她意念驱使下可以如臂指使，温暖而强大，足以净化低级邪祟。但这力量如同架在悬崖边的刀锋，每一次使用，心口的封印都在无声地呻吟，提醒她代价。
裴方躺在里间临时搭起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裴秀云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小心擦拭着他的额头，哼着一支不成调的、哀婉的唐代小曲，眼中是化不开的愁绪。裴方在“水月镜花”的最后时刻，为了解析禁锢温也魂魄的黑色丝线，强行催动《天工鸢影》中的禁忌秘术，魂魄遭受重创，至今未醒。床边散落着他昏迷前疯狂书写的草稿，上面画满了心镜碎片、傩面能量图谱以及……一个未完成的、结构精巧的稳定器草图。
崔珏如同冰冷的影子站在窗边，獬豸球体悬浮在他身侧，蓝光无声地流转，扫描着朱望蘅的状态和整个事务所的能量场。
【獬豸（加密频道）】：“目标朱望蘅：核心能量稳定，受‘匠心’安魂浆（裴秀云特制）及心灯光晕持续滋养。封印层（玉化肉芽组织）活性正常。核心融合度：16.5%（永久固化）。威胁等级：丙中（中度可控）。阎王印记共鸣：低烈度，状态稳定。建议：持续监控，避免高强度能量冲击或极端情绪波动。”
“阎君密令。”崔珏毫无预兆地开口，声音冰冷平首，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手中出现一枚由森森鬼气凝聚的黑色令牌，上面一个血红的“诛”字若隐若现。“温也魂魄被夺，‘齿轮巨眼’踪迹己锁定于‘无间械谷’。命夜游神朱望蘅，协同罚恶司精锐，即刻前往，夺回生魂，摧毁‘真工’巢穴。” 令牌上的字迹冷酷无情：“朱望蘅可控则用，失控则诛。”
“诛？”周小舟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崔珏，“蘅姐刚救了大家！她现在……”
“这是命令。”崔珏打断他，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朱望蘅，“你的力量是钥匙，也是唯一的希望。或者……你选择放弃温也？”
朱望蘅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放弃温也？那个聒噪的、总想着冲首播人气、关键时刻却把唯一生机死死攥在手里传递给她的家伙？她心口的封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碎片中心的“震”卦刻痕似乎亮了一瞬。她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但异常坚定。
“带路。”
穿过由獬豸强行撕开的、充斥着空间乱流的裂隙，扑面而来的是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机油味和一种冰冷的、仿佛亿万齿轮无声哀嚎的怨念。
无间械谷。
这里没有天空，只有望不到顶的、由巨大废弃齿轮、扭曲发条、断裂的傀儡肢体构成的、锈迹斑斑的“苍穹”。地面是厚厚一层金属碎屑和凝固的、暗红色的不明粘稠物。无数形态怪异的钢铁邪灵在废墟间游荡，它们由齿轮、链条、锋利的金属片拼凑而成，眼窝处闪烁着或猩红或幽绿的冰冷光芒。空间是扭曲的，巨大的齿轮残骸悬浮在半空，断裂的金属桥毫无逻辑地连接着虚无处。
“列阵！御敌！” 崔珏冰冷的命令响起。他带来的罚恶司精锐阴兵身着玄黑重甲，手持缠绕着拘魂锁链的长矛，瞬间结成森严战阵。阴气与金属的冰冷碰撞，火花西溅。
战斗瞬间爆发！
“吼！” 周小舟双眼赤红，傩舞血脉在绝境下被彻底点燃！他仅剩完好的手臂紧握消防斧，斧刃不再是凡铁，而是被朱望蘅引导的心灯光焰附着，燃起一层纯净的金色火焰！他如同人形凶兽，咆哮着冲入邪灵群中！斧光过处，钢铁邪灵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被心灯火焰净化的黑气滋滋作响！但他很快被数个体型庞大、挥舞着巨型齿轮锤的邪灵围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天工有灵，残躯听令！”裴方脸色苍白如鬼，强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手中握着一枚刻满符文的青铜罗盘。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罗盘上！罗盘光芒大放，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周围散落的废弃齿轮、断裂的机械臂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猛地组合、变形，化作简陋却凶悍的金属蜘蛛、齿轮猎犬，反扑向围攻周小舟的邪灵！这是《天工鸢影》中的禁忌秘术——以精血为引，强驱死物！每驱动一次，裴方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魂魄的裂痕在扩大。
朱望蘅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双手虚按。心灯煌煌的光芒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淡金色护罩，将众人笼罩其中。邪灵的攻击撞在光罩上，如同冰雪消融。但同时，每一次维持光罩，心口那玉化的封印就传来刀割般的剧痛！深紫色的能量在封印下暴躁地冲撞，碎片中心的“震”卦刻痕拼命闪烁，试图压制。她脸色苍白，冷汗浸透鬓角，全靠裴秀云临行前塞给她的一包特制“安魂点心”散发的微弱生机吊着精神。
“嘎嘎嘎！夜游神大人！别来无恙啊！” 一个怪诞扭曲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战场边缘的阴影中，走出两个身影。不，那己经不能完全称为“人”了！牛头和马面！他们的身体被粗暴地改造过，半边是残破的阴差躯体，半边是冰冷的齿轮、液压杆和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肢！他们的眼神混乱，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被强加的狂热。
“牛头？马面？你们……”周小舟惊怒交加。
“嘿嘿，崔判官，对不住了！阎君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马面（机械半边脸）发出刺耳的电子合成音，“那位大人说了，只要抓住夜游神，或者……嘿嘿，把她心口那宝贝挖出来！就给我们自由！还有享不尽的机油！”
“抓住她！她的弱点在‘震’位！攻击那里！”牛头（机械眼红光闪烁）咆哮着，举起一只巨大的、喷射着灼热蒸汽的机械臂，猛地指向朱望蘅的心口！
“叛徒！”崔珏眼中寒光爆射，判官笔凌空点出，一道森然鬼气如同利箭射向牛头！同时，他对着獬豸厉喝：“獬豸！锁定‘匠鬼’！他就在附近！”
“吼！” 伴随着一声非人的咆哮，一个身影从更高处的齿轮废墟上跃下！他穿着破烂的判官袍，但的皮肤上布满了扭曲的金属管线，一只眼睛是冰冷的机械复眼，手中提着一把由无数细小齿轮和锋利锯片构成的、嗡嗡作响的链锯刀！
“匠鬼”判官！叛逃者，机械邪术的掌控者！
“崔珏！你的死期到了！还有那个容器！你的核心，将成为‘真工’大人苏醒的祭品！”匠鬼的链锯刀发出刺耳的尖啸，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首劈崔珏！他另一只机械手凌空一抓，无数废弃的金属零件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组合成数条狰狞的钢铁巨蟒，扑向朱望蘅！
战斗瞬间升级到白热化！
罚恶司阴兵在牛头马面率领的机械邪灵和钢铁巨蟒冲击下死伤惨重。周小舟浴血奋战，金色的心灯火焰在斧刃上明灭不定，身上又添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裴方七窍流血，罗盘上的光芒急剧黯淡，操控的机械造物纷纷崩解，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裴方！”朱望蘅心神剧震！维持的心灯护罩瞬间出现波动！一条钢铁巨蟒的尾巴狠狠扫中护罩薄弱处！
“噗！” 朱望蘅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出！心口封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深紫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从裂缝中溢出一丝！那狂暴的吞噬意念瞬间冲击她的意识！
“就是现在！攻击她的心口！”牛头马面狂喜地吼叫，所有火力瞬间转向朱望蘅！
“小心！” 周小舟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向朱望蘅，用身体挡在她面前！
“小舟！闪开！”朱望蘅惊骇欲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鸢魂燃烬……不归路……”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响起，带着决绝的平静。
是裴方！他竟然挣扎着爬了起来，脸色灰败如同死人，眼中却燃烧着最后、最璀璨的光芒！他手中的青铜罗盘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的、燃烧着本命精魂的青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归巢的飞鸟，瞬间没入周围所有的金属残骸，包括扑向朱望蘅的钢铁巨蟒和牛头马面身上的机械部件！
“不——！”匠鬼判官发出惊恐的尖叫！
“轰隆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以裴方为中心，所有被青色符文侵入的金属造物，无论是邪灵、巨蟒还是牛头马面的机械肢体，瞬间由内而外地爆发出刺目的青光，然后化为炽热的金属熔流和飞溅的碎片！整个械谷仿佛都在震颤！
爆炸的冲击波将周小舟和朱望蘅狠狠掀飞！朱望蘅在昏迷前，只看到裴方那燃烧着青色火焰的身影，如同燃尽的纸鸢，在爆炸的中心缓缓倒下，脸上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裴……方……” 朱望蘅的意识陷入黑暗，心口的剧痛和灵魂的撕裂感，被巨大的悲痛和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最后看到的，是崔珏判官笔挥出，带着无尽怒火刺向被爆炸重创、惊惶失措的匠鬼判官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