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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江南·水月镜花皮影院

无常小姐阴阳升职记 Elcid 6898字 2025-06-26 19:30

名虽风雅,实为鬼蜮。

不是想象中破败的戏楼,而是一座巨大的、完全由陈年乌木构建的封闭式环形剧场。穹顶高耸,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唯一的光源,来自环绕剧场一周的、无数盏幽幽燃烧的白色灯笼,灯笼纸上用朱砂绘着扭曲怪诞的皮影人形,随着灯火的摇曳,那些人影仿佛在无声地舞蹈、狞笑。

剧场的核心,是一座孤悬的、没有连接任何通道的圆形戏台。戏台被笼罩在一层流动的、如同水波般的惨白光晕中,像一轮沉入水底的、冰冷的月亮。这就是“水月镜花”?冰冷死寂,毫无美感。

而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戏台上下,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东西”。

皮影!

成千上万!

它们不再是扁平的纸片或皮革。它们膨胀着,鼓动着,如同被吹胀又晒干的尸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半立体感。粗糙的关节连接处,没有丝线牵引,却诡异地自行活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它们的脸孔被颜料涂抹得狰狞怪异,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磷火。

这些“活皮影”并非静止。它们如同蚁群般蠕动、攀爬、堆积在戏台周围乌木的墙壁、梁柱上,用那枯枝般的手指刮擦着木头,发出密集的“沙沙”声,汇成一片令人精神崩溃的低语噪音。整个环形剧场的内壁,仿佛覆盖了一层不断蠕动的、由怨念和邪气构成的恐怖壁毯。

“嘶……”周小舟倒抽一口冷气,战术斧横在胸前,指关节捏得发白,“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

裴方脸色煞白,眼镜后的瞳孔因惊骇而放大:“怨气……凝形……化活?这得多少生灵的怨念才能……”

裴秀云更是吓得紧紧抓住儿子的胳膊,扫把和簸箕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嘴唇哆嗦着:“妖…妖怪!好多妖怪!”

朱望蘅站在最前,腰间的傩面碎片灼热得如同烙铁!深紫色的光芒透衣而出,在她周身形成一层微弱的光晕。阎王印记的虚影在她额头若隐若现,带来刺痛的同时,也赋予她穿透邪障的视线。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戏台中央。

那惨白的光晕中心,并非空无一物。

一个身影,被无数根近乎透明、却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黑色丝线悬吊在半空,西肢无力地垂下,如同一个被玩坏的提线木偶。他穿着一件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色彩艳丽的戏服,脸上涂抹着浓重而诡异的油彩,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但朱望蘅一眼就认出来了。

“温也!”

她的声音像冰渣摩擦,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温也的生命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而那些黑色丝线,正贪婪地、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抽取着什么——是生气,是魂魄的精华!

更诡异的是,温也的嘴唇在开合!虽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但那口型,朱望蘅看得分明,正是他求救时断断续续的话语:

“……是……陷阱……钥匙……是……心……别……信……”

“钥匙是心……别信……”朱望蘅喃喃重复,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猛地看向戏台后方,那水波般的光晕深处。

光晕的核心,并非空无一物。那里,悬浮着一个东西。

它只有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古朴厚重。整体造型是一座极其复杂的微缩楼阁,层层叠叠,榫卯交错,精巧绝伦到了令人目眩神迷的地步。这正是裴方研究古籍中提到的“鲁班秘锁”中最核心、最难解的部件之一——“千机眼”!它的中心,一个锁孔清晰可见,其内部纹路繁复如星河运转,与之前在齿轮巨壁上看到的钥匙孔形态,有惊人的神似!

而在这“千机眼”的下方,戏台的地面上,镶嵌着一盏灯。

一盏古旧的青铜油灯。灯盏造型是一只蹲伏的、形似麒麟的异兽(獬豸?),兽口微张,本该是灯芯的位置,却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温暖澄澈的气息——那是“心灯”燃尽后的余烬,是诸葛武侯遗留的“匠心”之力!

“鲁班秘锁……诸葛心灯……”裴方也看到了,失声叫道,“和阎王大人邮件里说的一样!可是温也为什么说‘别信’?”

就在这时!

“咿——呀——!”

一声凄厉高亢、不似人声的戏腔,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皮影刮擦的沙沙声!

戏台上,那惨白的光晕猛地暴涨!悬吊着的温也,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被迫抬起了头,脸上的油彩扭曲蠕动,嘴巴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掰开,那凄厉的戏腔,正是从他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随着这声唱腔,整个环形剧场瞬间沸腾了!

墙壁上、梁柱上那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活皮影”,它们眼窝中的幽绿磷火猛地炽盛!所有皮影齐刷刷地、僵硬地扭转头颅,成千上万点幽绿鬼火,如同冰冷的星辰,瞬间聚焦在刚刚闯入剧场的朱望蘅一行人身上!

“嘎吱…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关节摩擦声陡然加剧!如同沉睡的尸群被惊醒!

“不好!被发现了!”周小舟怒吼一声,双手紧握战术斧,肌肉贲张。

裴方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掏出罗盘和一把刻满符文的木工短凿,罗盘指针疯狂乱转!

裴秀云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捡起了地上的扫把和簸箕,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唯一的武器。

“活皮影”的狂潮,动了!

如同溃堤的黑色洪水,又如同被惊扰的巨型蜂群!无数鼓胀畸形的皮影人,从西面的乌木墙壁上、从高高的穹顶梁柱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地扑了下来!它们挥舞着枯枝般的手臂,张开空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嘴巴,带着浓烈的怨毒和尸腐气息,发出无声的尖啸!

目标只有一个——入侵者!尤其是腰间傩面碎片光芒最盛的朱望蘅!

“獬豸!记录威胁等级!分析攻击模式!”崔珏冰冷的声音在朱望蘅身后响起,他和悬浮的獬豸球体也一同传送了过来。獬豸球体蓝光大盛,快速扫描着扑来的皮影狂潮。

【獬豸(电子音急速)】:“目标确认:‘活皮影’集群。能量性质:高浓度怨念聚合体,混合未知‘赋灵’邪术。物理强度:丙下。威胁特性:集群作战、精神污染(低语)、物理撕咬、能量汲取(疑似目标温也状态关联)。数量:约3719体,持续增加中!威胁等级:乙上(高度危险)!建议:范围性能量净化或物理湮灭!”

“范围性?老子最擅长!”周小舟狂吼一声,不退反进,战术斧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横扫而出!斧刃上泛起一层他傩舞血脉激发的、微弱的红光!

“咔嚓!咔嚓!咔嚓!”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皮影被狂暴的斧刃瞬间撕裂!化作漫天飞舞的、带着焦糊味的破碎纸屑和黑气!但更多的皮影悍不畏死地涌上!

裴方咬破指尖,飞快地在木工短凿上画下一个血符,口中念念有词:“天工有灵,破邪显正!敕!” 短凿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金光,精准地钉入一个扑向裴秀云的皮影眉心!那皮影惨叫一声(虽然无声,但扭曲的动作表达了痛苦),瞬间燃烧起来!

“娘!躲好!”裴方大喊,额头见汗。他的手段对单个有效,但面对这潮水般的攻击,杯水车薪!

朱望蘅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目光越过汹涌扑来的皮影狂潮,死死锁定在戏台中央,锁定在被迫唱着凄厉戏腔、生命气息飞速流逝的温也身上,锁定在那悬浮的“千机眼”和下方熄灭的“心灯”上。

温也无声的口型还在重复:“钥匙……是心……别信……”

傩面碎片在她掌心滚烫,阎王印记刺痛着她的灵魂。碎片的力量在咆哮,渴望吞噬,渴望撕裂!但温也的警告,如同冰冷的锁链,束缚着她即将爆发的神力。

别信?别信什么?别信眼前的“鲁班秘锁”和“诸葛心灯”?还是别信地府?别信自己?

“钥匙是心……”朱望蘅喃喃自语,眼中幽光闪烁。心……温也的心?戏班主的心?还是……匠心?

就在一个速度极快、如同鬼魅般的皮影利爪即将抓到她面门的瞬间!

朱望蘅动了!

她没有爆发神力,而是猛地侧身,右手如电般探出!目标,不是攻击她的皮影,而是——腰间卡扣上,那枚滚烫的傩面碎片!

“滋啦——!”

她竟然徒手,狠狠地将那枚深紫色的傩面碎片,从卡扣上硬生生掰了下来!碎片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淋漓!但更强烈的,是碎片被强行剥离时爆发出的、如同凶兽被激怒的恐怖能量波动!一圈深紫色的能量涟漪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扑到她面前的皮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能量墙,尖叫着(无声)被狠狠弹飞、撕裂!

“朱望蘅!你做什么?!”崔珏的厉喝响起,带着惊怒!强行剥离“非法插件”?这疯子!獬豸的警报声瞬间飙到最高!

朱望蘅充耳不闻。她染血的手掌,紧紧攥着那枚兀自跳动、仿佛有生命的傩面碎片。碎片上的阎王印记虚影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带着一丝……贪婪?

她染血的手,没有攻击任何皮影,而是将那块滚烫的、仿佛在咆哮的傩面碎片,狠狠地、决绝地,按向了自己的心口!

“你不是要‘钥匙’吗?”朱望蘅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穿透皮影的嘶嚎和獬豸的警报,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戏台上空。

“钥匙——”

“就在这里!”

碎片接触她心口皮肤的刹那!

“嗡——!!!”

时间,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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