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dam, 大湾区警务云链研讨会的资料我整理好了,开完你要离港吗?”
这两年大湾区的警务合作非常密切,香港警队对接警察都开始练习起了普通话,薛桐今年从十二层搬入了十四楼, 办公室的口音跟着新警司变得奇奇怪怪。
薛桐接过资料, 抬头纠正助理的发音, “是大湾区,不是带碗去, 是网络,不是玩洛, 资料….不是紫鸟。”
“带碗。”助理重复道。
“大——湾。”薛桐低头看资料, 放慢语速纠正助理口音。
助理想到madam薛对他国语发音的严苛性, 急忙转移话题,“月底要到了, 需要我帮您约过关吗?”
“不用约了。”
薛桐低头在文件上签字, “我周末请了两日假,如果有文件要签署就转给隔壁安sir吧。”
助理站在旁边等文件签署完, 小声八卦道:“女朋友来香港吗?”
薛桐粤语虽冷,但表情懒散,“你仲有好多嘢未做,睇嚟今晚要加班了?”
助理抿嘴,“madam你咁样我好难和你交流。”
薛桐签好将文件夹合拢举起,眯眼带着点捉弄趣味:“再说一遍资料, 说对,我就放过你。”
“资——料。”助理努力为早下班而努力说这普通话。
薛桐点头, “不错, 可以早—”
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 她歪头看向备注,是陆诗邈的来电。
助理看见madam脸上的笑容变浓,就知道这个电话他不方便在场听,拿着文件快速退离办公室。
“新号码打来试试看。”
陆诗邈躺在家里的床上,昨晚她们刚打过语音,但今天得知薛桐更换了大湾区一卡两用的号码,便来了电话。
“你是第一个打进来的。”薛桐胳膊搭在办公室桌上。
“那我可真荣幸。”陆诗邈望着天花板笑道。
薛桐说:“不仅能打通我的电话,这周末还能见到我,确实是你的荣幸。”
陆诗邈扑哧笑出声,翻了个身将手机压在耳朵旁,“为了这份荣幸,我可费劲心思。”
薛桐听见那头声音窸窣,就知道陆诗邈一定躲在枕头里,想着也不自觉笑了,“是有多费心?”
“拿出了求爷爷告奶奶的本领。”
陆诗邈黏糊的语气穿透了手机,薛桐习惯性地转动着指间的戒指。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五月零八天。
十月一国庆节,陆诗邈校外借训执勤,薛桐作为警队代表又受邀参加典礼活动,两人在会场外匆匆见了一面。
陆诗邈自从重返校园,又剪回了警校标准露耳短发,利索又干净,隔着人群陆诗邈给薛桐远远打了个手敬礼。
薛桐回想起那个画面觉得好笑。
“我们要见面喽。”陆诗邈听电话那头没声音,独自念叨。
薛桐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女友的声音放大了思念,瞬间拉断了五个月时长,刚想说话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
“madam,有文件转你喽。”助理门外喊了声。
薛桐收起笑意,抬头望向办公室外,捂着手机说道:“周末见面再说,我有事先挂了。”
——
薛桐两年来十三次离港计划,只打卡完成了八次,每次都是匆匆逗留。
而陆诗邈学业忙一直没空飞香港,最近大论文送了外审,校外实训也刚巧结束,她决定趁着寒假去香港陪薛桐住一周。
行程定好,学校给批了条,陆元亲自开车把陆诗邈送去了机场,还特意准备了自己珍爱的中药包让女儿带给薛桐。
薛桐在某些养生观点和陆元比较接近,两人都会给陆诗邈买乱七八糟的补品,最为突出的还是西洋参。
陆元听说好多香港人看中医要跑到内陆来,所以给薛桐多买了一些,两大盒提在陆诗邈手里像是内地代购。
陆爸非常满意,在港澳台出发大厅给陆诗邈拍了张背影,发给薛桐后留了一句言:
「送货过关。」
薛桐没来得时间回陆爸,她正在澳门参加大湾区会议,会议内容保密所以被收了手机,等到她坐上返港车时,陆诗邈早已落地。
陆诗邈没要薛桐安排人来接,她一个人打车回了赤道。
走近物业大楼,眼前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
她比第一次走进赤道还要紧张,左右观察。楼下的便利店被改成了咖啡店,单元门口的景观带也重新设计过,电梯里的镜子还是那么干净。
电梯慢慢升空,带她一下回到二十三岁。
陆诗邈站在家门前,有些懵地按下密码锁。
滴滴——
门像以前读警校的时候一样开了。
这次没等陆诗邈开口说话,更新迭代过的sam已经主动调整好家里的灯光。她傻站在玄关处,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飞机上她曾想过这个画面,定好香港行程时也和薛桐聊过这个话题,她原以为自己会淡定地走进家里,坐在被薛桐更换过的沙发上等她回家。
可当陆诗邈看见六年前的中岛台,落地窗、才发现原来她三十岁的记忆力并不差,她还是能真实还原在这所房子里发生过的动作和对白。
一些过去的细枝末节在视觉和味道中发散出来,从六年时间中钻出来,让她又走进炎炎酷夏的状态里,跑步的腕表、公园外的刨冰、不曾退烧的烟花,以及和薛桐的热吻。
陆诗邈突然很想薛桐。
她换了鞋走到中岛台外,见到冰箱上粘了一张便利贴:
「冰飲和芋角,吃好我就回来。」
薛桐在纸条后面画了个笑脸。
陆诗邈将纸条扯下,将薛桐字体规整的爱心便利贴叠好,塞进手机壳背面里。
拉开冰箱门。7up在冰箱上层被显眼地码成一排,抽空恒温层里是打包装好的咸水角和芋角。
陆诗邈想起寒假前,她在电话中和薛桐说自己特别想吃茶餐厅的芋角。
两个月过去,就连她自己都忘了这回事,没想到薛桐却认真记到现在。
女朋友特意买回家的东西必需得吃完,陆诗邈端着打包盒,拿出芋角咬下去。外皮确实没刚炸出来那般脆了,但她依然能尝这些芋角买回来没多久,一定是薛桐开会前特意绕路买回家的。
陆诗邈站在中岛台把芋角和咸水角吃了个干净。
只要再完成喝饮料的任务,薛桐就会回来,她总能说到做到,陆诗邈愿意相信。于是她拿着饮料往落地窗前走。依靠沙发背,边喝边望向分不清界线的海平面。
玻璃上倒映香港深夜霓虹,梦影荡落安静的港湾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回家还是故地重游,被回忆带起的情绪总是这样尖锐又突然,当年邮轮上急风呼呼擦肩而过,薛桐被风吹起的发丝,头顶大片盛放的云,马路上晕头转向的斑马线,一起分享过的夏日,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
爱总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追忆过往,只是现在三十岁的陆诗邈想到过去,多了份成熟的平静,她晃了晃手中喝大半罐的7up,准备边收拾行李,边等薛桐回家
可没等她起身,突然密码锁滴地响了一声。
薛桐毫无预兆地推开了门。
陆诗邈站直身回过头,两人在房子两端隔着好远距离注视彼此。
薛桐回到香港,就只爱穿黑色的风衣。散着发的她,看起来还和29岁一样漂亮。
五个月没见,突兀地对视会让人羞怯,更别说被薛桐盯着看。
陆诗邈有些害羞,她举起铝罐,想用自然的语气打破尴尬,“速度很快嘛,我还没喝完呢。”
薛桐不吭声,只和她对望。
想念是无声的镣铐。
锁铐起那些见过面却遗忘的,未曾见却遗憾的日子立刻虚假起来。
被视野灌满的爱,只剩急促的呼吸声。
薛桐等不及换拖鞋,她脱了靴子只穿着袜子往家里走。陆诗邈也绕过沙发,顺手将饮料放在桌子上,往对方身边靠,越来越贴近的步伐,又在中岛台前停下。
“我好想你。”
陆诗邈说着伸出了胳膊,将人拥入了怀里。
薛桐身上还穿着浸了风的外套,但也顾不上体贴对方的感受,她侧脸贴紧陆诗邈的耳朵,肌肤相缠在一起。
两人都只想勒紧彼此的身体,让陌生感快速融化在温度里。她们想被浓的月光情搅拌到什么都不剩。
薛桐的头发被拥抱挤的凌乱起来,陆诗邈伸手给她整理好。
手指间的戒指在碎发前划过,薛桐看在眼中,一种浓烈的情绪随着戒指的形状,不知不觉钻进她的心里。
五个月前会场门口匆匆一见,穿着警服打敬礼的手指光秃秃的。
薛桐知道内地警察只要穿上警服就不能戴任何饰品,更别提在警校里,所以今天见到陆诗邈特意带了戒指,小细节会格外让人心动。
她忍不住捧起陆诗邈的后脑勺,着短发,低头去亲柔软的唇边。
女孩的唇,是芋角参杂的热带水果茶。薛桐尝了一口就止不住地想尝第二口,于是她外套就在热吻中顺理成章的被脱掉。
自从薛桐搬进十四楼就很少穿警服,但开警务会议还是得警服出席,她的警领被陆诗邈拽歪,证件也快从领衔上掉落。
接吻声在安静房间里格外清楚,声色绮靡让客厅变得无绪又无序,没人会管警服布料会不会被揉皱,五月未见的小情侣,月亮都会被她们烧干。
“我们重新去坐邮轮好吗?”陆诗邈将人推到沙发上说道。
薛桐轻摸她的耳朵,“好。”
“我们也去金鱼街逛逛呗。”两年过去,提起金鱼陆诗邈仍然带着点醋意,不过她内心对此事早就没了芥蒂,只是把它变成了一种成年人的情趣。
吃醋的情趣。
“ok啊。”薛桐的警服早已经失踪,身上的背心和陆诗邈相贴在一起。
陆诗邈撇头指向中岛台,“今晚不如就在那做,重演当年。”
那年她站在中岛台前,幼稚假想这所房子的另一个主人该是什么样子,当年站在邮轮栏杆前,她曾虔诚期望过离港时间可以慢一些。但今日,她过去曾计较的不可得与不甘心,都已被年纪冲刷赶紧,剩下唯有纪念。
“邮轮坐完,我们去攀绿蛋岛,两百港币就可以租到木舟,我们在海面上平躺着,晒晒日光如何?”
“你这两年都晒这么黑了,还晒日光?”
“那要不你说,你准备带我去干什么?”陆诗邈翻身,枕着薛桐的胳膊,平躺在沙发上。
“我没计划。”
薛桐侧身将人搂在怀里,“我以为我们会和上次见面一样,两天都赖在家里不出门,所以只安排了两天的行程。”
“我们可以在海边的酒店里不出门啊。”
陆诗邈也侧身搂紧女友的腰,躲在沙发里的两人拧成一条线,腻腻歪歪地陷落夜里…..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最后一章...日常了。感谢在2023-07-10 03:20:41~2023-07-14 03:5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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