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跟个鬼影儿似的,专挑没灯的黑地儿走,一下就钻进了一条黑咕隆咚的小胡同。
胡同最里头,有个破杂货铺,门口挂着个,暗得几乎看不见的灯泡。
这里,就是他打听到的黑市。
他怀里揣着几张能救急的紫貂皮,沉甸甸的,带着一股山里的野味儿,也装着他对未来的指望。
陈睿吸了口气,推开了那扇“嘎吱”响的破木门。
“买啥?”
柜台后头,一个干瘦、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问。
陈睿压低声音,说了句接头的话:
“天冷,给家老人找件‘皮袄’穿。”
这暗号,是他拿半瓶劣质白酒跟一个老酒鬼换来的,算是“敲门砖”。
老头原本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刀子似的上下打量了陈睿几眼,不再废话:
“跟我来。”
穿过乱七八糟的店面,到了后院,光线也一样暗。
一盏晃晃悠悠的煤油灯下,坐着个穿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这人脸瘦瘦的,眼神跟老鹰似的贼尖,面前小桌上放着老式的秤和算盘。
山羊胡老头,悄无声地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好像冻住了。
“东西。”中年男人开口了,声音哑得像钝刀子在刮骨头。
陈睿也没啰嗦,小心地把怀里的紫貂皮掏出来,轻轻摊在桌上。
灯光一照,那几张皮子黑得发亮,毛又密又顺,一看就是顶好的“黑金貂”!
中年男人瞳孔猛地一缩,眼里的贪心都快藏不住了。
他伸出手,手指头熟练地捻了捻皮毛,又翻过来看皮板,动作挺挑剔,想掩饰心里的激动。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皮子,脸上又变得冷冰冰的:
“东西……还行。一般货。”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带着瞧不起人的劲儿说:“这个数,三百。”
“三百?打发要饭的呢!”
陈睿心里“呵”了一声。
这成色的皮子,放几十年后,一张就能换个小房子的首付!
就算现在81年,消息不灵通,三百块也黑心到家了!
这老小子看他年轻、面生,是想把他当傻子宰!
“老板,” 陈睿脸上装出几分山里人的“老实”和“为难”,
“这可是顶好的‘黑金貂’,油光水滑的,还是整皮!我那山里亲戚说了,少了这个数……”
他伸出手指,比了个“八”,“……可不卖。”
他故意报个高价,但也留了讲价的余地,这是谈价钱的技巧。
“八百?”
中年男人“嗤”地笑了一声,毫不掩饰地嘲讽道:
“小子,你懂行情吗?听哪个二百五瞎忽悠的?我收这货担多大风险你懂不懂?三百!不能再多了!爱卖不卖!”
他“啪”地一拍桌子,想用气势压住陈睿。
陈睿却笑了,但那笑容一点温度都没有,反而让人心里发凉。
他没再争价钱,而是不紧不慢地换了个坐姿,身子微微往前探,
胳膊肘好像很随意地搭在桌子边上,两道目光像冰锥子一样,首首地扎进中年男人的眼睛里。
“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陈睿的声音不高,但听着硬邦邦的,像铁片子,
“这几张皮子,是我拿命换来的。”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好像不小心扯到了藏着的伤口,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山里头不太平,总有些不长眼的想发横财。”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前两天,就碰到几个,想拦路抢劫。可惜……我这人下手没个轻重,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这话一说完,整个后院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那个自称“赵三爷”的老江湖,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就退光了!
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杀人抢劫的主儿也不是没见过,
但眼前这年轻人身上那股子不加掩饰、好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凶狠劲儿,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那不是吓唬人,那是……真的干过!”
这家伙,绝对是个手上沾过血的狠角色!看走眼了!
这次碰上硬茬了!
豆大的冷汗,从赵三爷额头上渗了出来。
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喉咙上下动了动,眼神里的贪婪和看不起,早就被害怕和忌惮取代了。
“咳……咳咳!”
赵三爷干咳了两声,想缓和一下嗓子的发紧,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小兄弟,误会,都是误会!有话好说,好说!这皮子……是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
他重新拿起皮子,这次态度恭敬多了,连眼神都不敢跟陈睿对了:
“价钱嘛……好商量,好商量!您看……五百!五百块!怎么样?”
陈睿眼神还是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六百。”
“这……小兄弟,这己经是掏心窝子的价了!五百五!不能再多了!给哥哥留条活路吧!”
赵三爷几乎是在求饶了,姿态放得特别低。
陈睿盯着他看了几秒,确定这家伙己经被吓住了,再也榨不出多少油水了,才慢慢点了点头:
“成交。”
五百五十块!
赵三爷像是捡了条命,手忙脚乱地从桌子底下的铁盒子里掏钱。
厚厚一沓十块钱的“大团结”,还有些零票,散发着一股油墨和汗水的味道。
陈睿接过钱,没马上揣起来,而是当着赵三爷的面,不紧不慢却又异常快速准确地点了一遍。
动作稳重老练,眼神锐利,一点没被这笔“巨款”冲昏头。
这份淡定,让赵三爷心里对陈睿的评价又高了一截——“这小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确认钱数没错,陈睿才把钱仔细揣进怀里,贴身放好。
“小兄弟!”
就在陈睿转身要走的时候,赵三爷连忙叫住他,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以后有‘好货’,一定再来找我!我姓赵,道上朋友给面子,叫声‘三爷’。在这县城地界上,遇上啥事儿,报我名字,多少能顶点用!”
这是在示好,也是在投资。
他看出来,眼前这年轻人不简单,先结个善缘总没错。
陈睿脚下没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头也没回地推门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走出了黑市的地盘,感受到怀里那沓厚实的钞票带来的实在感,陈睿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五百五十块!这笔巨款,该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