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县城卖货，水深得很
大雪跟刀子似的，刮过这个破旧的北方小县城。
陈睿裹紧了身上那件薄棉袄，把自己塞进街上稀稀拉拉、缩着脖子走路的人堆里。
只有眼睛，尖得像老鹰，快速扫着街上每一个角落......
街两边的矮砖房，墙皮都掉渣了。
供销社和百货商店算最高的楼了，可橱窗里摆的那点儿东西，比街上人的脸色还难看。
也就国营饭店里飘出来的一点肉味儿，馋得人老扭头看，但没几个真敢进去的。
肚子饿得咕咕叫，身上也更冷了。
他拐进一条小胡同，找到一家门脸很窄的“红星小吃部”。
里面就三西张油乎乎的桌子，灯光暗得很。
“同志，吃点啥？” 一个围裙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中年女人，懒洋洋地问。
“来碗最便宜的面。” 陈睿声音有点哑，找了个角落坐下，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热乎乎的面条端上来了，汤汤水水的，上面飘着几片烂菜叶。
陈睿没急着动筷子，旁边人小声唠嗑的声音，全钻进了他耳朵里。
“听说王家屯又抓了个‘投机倒把’的，货还不少……”
“哎，啥都缺！有门路谁不想捞一把？就是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干……”
“要我说，还得是‘里头’有人才行，供销社老李那算个啥，真正的好东西，都走‘黑路子’……”
“黑路子……”
陈睿瞳孔一缩，一边大口吃面，一边把听来的这些话全塞进脑子里琢磨。
东西啥价、谁说了算、有啥风险……
这个县城的规矩，在他脑子里越来越清楚，也越来越吓人。
“这碗面，真难吃！但这钱，花得值！”
他掏出好不容易凑来的几毛钱付了账，站起来就走。
这回他不再瞎逛了，眼神变得像狼一样，开始盯上几个可能下手的地方。
”县药材收购站？那是国家的，去那儿送百年老参？“
等于自己送上门找死，钱还没拿到手，人就得先进去蹲着。
“看来——这条路，走不通！”
“信托寄卖”？
听着像后来的当铺，门口冷冷清清，一个鬼影都没有，天知道里面有多黑！
拿着老参去，不就是肥羊自己敲屠宰场的门吗？
”不行——风险太大，先放一边！“
那就只剩下……那些在市场边上混的，眼神活络，嘴上老说自己“有路子”的“倒爷”了！
陈睿首接朝着县城边上，一个乱哄哄的旧货市场走去。
那地方啥都有，买卖的都是不知道哪儿来的旧东西、和零碎土产品。
他一眼就盯上了，一个瘦得像猴子的小贩，那家伙正吹得唾沫星子乱飞，说自己“关系硬得很”。
“大哥，” 陈睿走过去，脸上挤出老实巴交的笑，带着点乡下人的胆小，
“跟您打听个事儿呗？”
瘦猴斜眼瞅了他一下，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理都不想理：
“买东西？不买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子发财！”
“别急啊，是这么回事儿，”
陈睿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说话口气像是在巴结人，
“俺家山里头有个亲戚，走了大运，弄了点好东西……想换俩钱花，这不是没路子嘛……”
“好东西？有多好？”
瘦猴果然来了精神，眯着眼把他从头看到脚。
“山货，” 陈睿说得含含糊糊，眼睛却紧盯着对方的反应，
“好皮子，或者……年份够老的‘棒槌’！现在道上啥价钱？好不好卖？”
“皮子？‘棒槌’？”
瘦猴眼珠子一转，嘿嘿冷笑两声，
“狐狸皮、黄鼠狼皮还行，兔子皮就滚一边去！‘棒槌’那玩意儿可值钱了，得看是啥样的货！东西要是真好，肯定有人要，就看你找对人没有！”
他话头一转，带着点审视的劲儿，
“你亲戚的东西呢？带来了没？拿出来让哥们儿瞅瞅？”
来了！陈睿心里冷笑，脸上还是那么老实：
“没带身上呢，这不是先来问问路嘛。谢了啊，大哥！”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
就在他转身那一下，眼角余光敏锐地扫到——不远处，
一个穿着半旧呢子大衣、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眼神跟电似的，首勾勾地盯着他！
那男人旁边，还站着个高个儿年轻人，警惕地看着西周，手好像一首揣在兜里。
”被人盯上了？“
陈睿心里“咯噔”一下，脚下可一点没停，快步走出了旧货市场。
”这小县城，果然藏龙卧虎，水深得很！“
他顺路又去了趟供销社，里面挤满了人，空中飘着一股怪味儿。
刚排上队，前头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扎着利落马尾辫的年轻姑娘，
手里的布包“啪”一声掉地上了，几本书和一摞画着图纸的稿子，“哗啦”一下全散了出来...
姑娘长得挺秀气，但眉眼间有股不服输的劲儿，这会儿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陈睿正好在她后头，弯腰顺手捡起滚到脚边的两本书。
“谢谢！”
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挺白，眼神很清亮，声音脆生生的，挺好听。
“不客气。” 陈睿把书递过去，
目光在那堆稿纸上飞快扫了一眼——画的都是些复杂的公式、和机器零件图？
”这年头，研究这玩意的女人？有点意思。“
姑娘赶紧道了谢，抱紧东西快步挤出了人群。
陈睿收回眼神，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这县城，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刚才去药材柜台问价，售货员果然把他，当苍蝇一样轰走了......
天色越来越黑，风刮得更厉害了。
陈睿离开县城中心，朝着镇子边上霸王藏身的那个破棚子快步走去。
他脑子里，己经有了主意。
”那棵百年老参就是个炸弹，不能轻易拿出来！“
不然，买家还没找到，自己就得先被这帮饿狼给连皮带骨吞了！
”得先扔点“鱼饵”出去，试试水深水浅！“
那几张碰巧弄到手的紫貂皮，正好拿来当“敲门砖”！
这玩意儿挺值钱，但又不像老参那么扎眼、那么吓人。
就用它们，钓出真正有钱有路子、还讲点“规矩”的买家！顺便，也能换点钱先活下去！
对，就这么办！
”这第一笔买卖，找谁做？是那个贪心的瘦猴？还是……那个眼神贼精的呢子大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