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夜色褪尽,天渐渐亮起来。
洞内,依旧暗无天日。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锤落下,钢钎“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时,三个人像被抽了筋骨,齐齐瘫倒。
几十公斤“瞅着像金疙瘩”的矿石,在他们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闪着的暗金色光泽。
山子、巴特尔、班布力,三个大男人,此刻却像三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连抬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山子死死盯着那堆石头,眼里又是狂喜,又是茫然,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沙哑着嗓子问:
“这……这玩意儿……咋才能变成亮闪闪的金条子?”
送冶炼厂?想都别想!
不说有没有门路,光这私自挖矿的罪名,就够他们把牢底坐穿!
只能来土的!
陈睿脑瓜子飞快地转悠:
“淘金?”不行,这是石头缝里的金子,不是沙金。
“混汞法?”水银那玩意儿毒性很大,再说上哪儿淘换去?
忽然,他想起上辈子看过的那些化学土方子:用强酸泡,再用啥玩意儿一还原……
“对!就这么干!”他猛地一拍大腿。
立马安排人手!
山子负责去镇上,或者合作社库房里“搜刮”他写下的那些化学玩意儿的替代品:
浓硫酸、烧碱、石灰石,还有越多越好的木炭。
巴特尔、班布力则去找能耐高温的陶盆瓦罐,外加砸矿石的石臼铁杵。
一场原始又大胆的“土法炼金”,就在山洞深处一个还算隐蔽又有点儿通风的角落,悄没声地开张了。
“哐!哐!哐!”矿石被砸碎,磨成粉末。
小心翼翼倒进装着自配“强酸”的陶盆里,架在火上“咕嘟咕嘟”地熬。
那股呛人的浓烟,熏得人眼泪鼻涕首流,一个个脸上黑得跟锅底似的!
“噗——”
又一盆黑乎乎的药液冒着古怪的焦糊味,宣告了再一次的失败。
陈睿眼眶通红,布满血丝,像几天没合眼的兔子。
他旁边的山子更是首接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潮湿的洞壁,连唉声叹气的力气都快没了。
两个人脸上、手上,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糊满了黑灰和油汗,随便一抹就是一道黑印子。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烟气,和各种化学药剂混合的怪味。
“陈哥……还……还要试验吗?”山子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再试试,咱们的方法没错!”
话虽这么说,陈睿的心里却没底。他盯着地上那几块灰扑扑的石头疙瘩,陷入沉思:
“难道……我那点儿化学知识,真的记错了?”
“还是说,这破石头,根本就不是金矿?”
他看了看其他几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眼神涣散,显然己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最后……最后一次。”
陈睿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都有些变形。
他眼神无意识地扫过洞壁,那里有些奇奇怪怪的矿物渗出,五颜六色的,平时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此刻,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划过他混沌的脑海……
刮下来!磨成粉!死马当活马医!
当那混杂了洞壁神秘粉末的新一批药液,“咕嘟咕嘟”在陶盆里翻滚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火撤了。
陈睿的手有些抖,他自己都没察觉。
陶盆微微倾斜,深褐色的废液混着一股刺鼻的味道,缓缓流淌出来,一滴,两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盆底。
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就在那浑浊的液体即将流尽,盆底即将彻底暴露的瞬间——
一点!就那么一点点,针尖儿似的!
一抹浓烈的、几乎要灼伤人眼睛的金黄!
“天啊——!”
不知道是谁先短促地惊呼了一声,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
山子“霍”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脖子伸得像只被掐住的鹅,眼珠子快要从眼眶凸出来!
陈睿也僵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只有胸膛在剧烈地起伏。
只见盆底,随着最后一滴废液滑落。
那抹金黄,起初只有米粒大小,歪歪扭扭的几颗,还有些细得像沙子一样的碎屑。
“金!是金子!”
几粒沙,几颗珠,总共加起来,怕是连指甲盖那么大点儿都没有。
可那黄澄澄的金光,却比任何时候看到的太阳都要耀眼,都要暖!
“出……出金了……”
山子嘴唇哆嗦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滚了下来。
陈睿猛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烟尘和药味,呛得他一阵咳嗽,可他却咧开嘴,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和脸上的黑灰混在一起,冲出两道泥痕。
“成了!土法炼金,终于成了!”
巴特尔和班布力,两个鄂伦春汉子更是“噗通”一声,齐刷刷跪在地上,
朝着山洞深处“咚咚咚”就磕头,嘴里呜哩哇啦地念叨着,谢山神老爷,谢老祖宗保佑!
陈睿也觉得腿肚子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哪里是几克金子!
这是命!是救命钱!是整个“大兴安岭振兴合作社”活下去的指望!
然而,狂喜过后,脑子一冷静,陈睿就知道,麻烦才刚开了个头。
“黄金怎么换成钱?”
“跟着干的人怎么封口,怎么分好处?”
“这矿,以后怎么偷偷摸摸地继续挖?”
一个个问题,跟大石头似的压过来。
瞅着手心那几颗沉甸甸、黄澄澄的金珠子,他当机立断:
一部分金子,不惜代价救霸王,安抚遭灾的乡亲们!
另一部分,火速送去江城,给林晚秋和刘小刀,让他们狠狠地反击钱西方那个“81时代”的阴谋!
主意己定,他将金珠小心翼翼用布包好,揣进怀里,
带着众人,暂时撤出了山洞,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前进林场。
“山子,你拾掇拾掇,乔装改扮一下,秘密去一趟江城……”
话还没说完,合作社在江城那边的联络员小王,通过镇上邮局的摇把子电话,用一种带着哭腔的颤音,带来了石破天惊的消息——
“陈……陈老板!不……不好了!江城……出……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