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子神色凝重,看着床上的人又想起这几年的事。
心中不免叹息!
怎么他最喜欢的学生总是无缘科举呢?
读书人没有不是奔着功名,建功立业去的,他当初也考中进士,在翰林院当过差。
年轻那会儿志气高远,但京城到处都是人才,他一个小翰林怎么入得了皇上的眼?
更别提世家占据朝堂大部分话语权,清高的他不屑融入,上了年岁才发现升也升不上去,外放没有合适的空缺,这才早早致仕,来了安州当夫子。
徐老和他在县城算是旧相识了,空闲时总一起品茶下棋,见他一脸愁容,忍不住劝道:“岑子谦,我看有些事未必就是祸,以前这小年轻可没机会在考试前一年倒霉的,差不多都是临近考试那一两个月吧?”
“这次提前很久,说不定明年一帆风顺呢?”他取下银针擦净,走过去拍拍岑夫子的肩膀。
“想开点,你的学生是个不错的,这次定能恢复好!”
岑夫子也想顾珩能快点好起来,更想他平平安安地参加院试。
……
官道上,马拉着一架简陋的车朝县城奔驰而去。
林汐摸了摸袖子里藏好的药水,心想再快一点,她也担心顾珩就这么去了……
虽然来到顾家时间不长,但她早已和他们处成了家人,已经把他当哥哥看待了!
她知道顾珩对于姨和叔来说代表着什么,如果他没了,恐怕姨也跟着去。
因为她的到来,家里掏空了积蓄,如今好不容易靠草药和肉酱有了收入,她怎能让大家陷入悲伤之中?
林汐还想给他们多留几笔银子,用作顾珩的科考、买铺子,到了京城也能买房。
按照她的计划,后面不会和他们牵扯太多,即使都去了京城,也是要各住一处的。
但现在,她有些犹豫,如果顾珩一直无缘科考,一直倒霉,姨和叔怎么办?瑶瑶怎么办呢?
望着天边飞过的云,她第一次有了摇摆不定的想法。
顾叔面上不显,但她知道现在他比谁都急。
马车终于到了书院门口,小厮还没完全停住,顾大海就搂着包袱跳下了车,稳稳落到地上,他伸手想扶林汐下车,就像他以往扶儿子那样。
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她内心早就把他当作了义父,撑着那股力也下了马车。
小厮在前面引路,林汐跟着。
强骨丸吃下去不久,药效慢慢发挥,林汐不用杵拐杖也能走了,就是步子有些奇怪,可能是之前跛行,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走了一段路,顾大海才注意到林汐没拿拐杖,他走上前小声问道:“能行吗?要不叔背你?”
林汐哑然,倒是她一时着急,都忘了伪装一下,突然下地自由步行,恐怕要引起怀疑了。
“叔,我可以走,没事。”
顾大海护在身旁,两人过了两个回廊到了顾珩宿舍。
小厮推开房门将两人带了进去,对岑夫子说道:“夫子,顾公子的家人已经带过来了。”
岑夫子点头,小厮退步离开,关上房门。
顾大海看见岑夫子稍微安了心,“夫子,多亏你照顾我儿!”
顾珩还没醒过来,行针以后退了热,但又开始热起来,这么短时间又复热,徐老不敢再扎针喂药,只能用浸了温水的热棉布给他降温。
岑夫子到底年纪大了,在这里守了大半天,已然疲倦,他让顾父去看看顾珩,才问起眼前陌生的小伙。
“你是?”
他记得顾珩家里人口简单,底下只有一个妹妹,年纪还小。
这小伙一看就不像他表兄,长得差太多了。
林汐行了礼,恭敬回道:“夫子,在下是顾哥哥远房表弟,家人已逝,上无兄姊,下无弟妹,特来投奔姑姑。”
岑夫子没想到他是个命苦的,小小年纪身世坎坷,不由感叹:“如此留下也好,跟着你顾哥哥,以后也来书院上学,我做主免了你的束脩。”
林汐低着头,态度更加谨慎,“夫子良苦用心在下没齿难忘,只是恐辜负了心意,在下并不是好学之人,也无科考的想法。”
岑夫子年岁渐老,并无强迫别人的心态,他尊重别人的选择,当下表示理解。
“好了,你们先看着他吧,我去找院长谈事。”
林汐行了一礼,目送夫子离开。
她环视这间小屋子一周,很想现在就把药给顾珩喝了。
但是,大夫还在给他降温,很明显不会轻易离开。
她上前观察大夫的降温方法,只是传统的热水降温,“大夫,我哥哥吃过药了吗?”
徐老将棉布取下,一边把脉一边回答:“吃了,见效一般,我给他扎了针,也有一点疗效,但反复发热,我一会儿再给他扎几针。”
他掀起眼皮,看了来人一眼,倒是个俊俏的后生。
林汐不再多话。
又行了一遍针,顾珩的温度降低了些,徐老摸着脉让人再去煎药送来。
林汐询问完煎药的地方,就跟着人去了。
也是急着要用,这药不一会儿就熬好了,林汐从小厮的手上端过碗,微笑道:“我给哥哥端去吧。”
小厮还有其他事要做,也就不抢着这个。
林汐趁他走了,马上把药倒进空间的小河里,又拿出袖子里的退烧药水倒进碗里。
幸好药水并不是其他颜色,能完全伪装过去。
她端着碗回了宿舍。
顾父坐在儿子床边看着,刚给他换了衣服,但儿子完全没醒过来。
夫子闻声又看了一眼林汐,“药好了?给他喂了吧。会不会?”
林汐点头回应:“会,大夫放心。”
她走到床边让顾大海把他托起来靠在他身上,这才用小勺半勺半勺地慢慢喂药。
花费了不少时间,但药好歹是吃进去了,没有涎出一滴。
徐老走过来看见,诧异这小伙竟然有这个能力,一般昏睡的人是很难喂药进去的,只有常服侍人的小厮和医馆的大夫才做得到。
他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