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来会留在越家吗。
留在这个安稳温暖的,有家人陪伴的,无需担惊受怕的银林星吗。
正是因为能想出千万种让他留下的理由,陆少钦才更觉心下疼涩,不敢再去想。
剑势一滞,心绪繁杂,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空练也是无益。
精神力从指尖溢出,与剑面接触的瞬间,剑便随之迅疾缩小,最后近乎吊坠大小。
仰头,拽出藏于领下的项链,动作已做过千万次,无需再多看,精准穿过荆棘藤蔓,既是束缚,亦是剑鞘。
从此刻开始,和喻景行的相处都是倒计时,他不敢,也不愿去问清分离的时刻。
手死死抵在胸前,紧握吊坠,被刺痛也无知无觉,思绪万千。
陆元帅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练剑,面色一如往常的冷峻,半垂眸。
不愧是陆元帅,锻炼完还会总结反省,难怪能年纪轻轻就当了元帅。
喻景行兴高采烈冲他挥挥手,召唤道:“少钦,你要休息吗。”
他在呼唤自已。
陆少钦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大步迈去他身边:“嗯,休息一会,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我在讲和二哥见面时的场景,大哥说他想听听我的描述。简直是电影般的巧合。”
和越衡在昏暗酒馆相遇的那一刻,仿佛就在昨天,喻景行嘴角翘得很高,依旧怀念那个说天道地的温馨夜晚。
“前两天还只是陌生人,紧接着他就带着基因检测报告来找我,真奇妙啊,你说他是从基因库里弄到的吗?”
青年依旧傻乎乎的,都没发觉这是个什么样的大问题。
“他既不知道我名字,也不知道我的地址,他到底怎么确认的。”
但好在也没有太笨。
推不出合理答案时,喻景行灿烂的笑容一寸一寸收起,转为沉思。
“当然是结束后悄悄跟踪你,潜入你住的的酒店,偷偷取走你的血液样本啊。滴血验亲。”
笑容守恒定律,它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另一个人脸上,那便是祁琅。
如果真的有人跟踪自已,那…那也的确察觉不出来,喻景行抿着嘴,总感觉这个逻辑还是不太对。
“可是我住的酒店有安保措施呢。就算真的跟到卧室里,那也还有…”
还有陆元帅在旁边躺着呢。就算自已察觉不出,以陆少钦的警觉,又怎么会没反应。
青年的话语就此突然中断,他握拳抵住嘴唇,不愿再说。
“还有?”祁琅挑挑眉,不怕死地追问。
“还有尽职尽责的家居小机器人,守护着每一位客人的安全。”危机时刻,往往能刺激人大脑光速转动。
喻景行在这短短数秒间,就编出来一套完美说辞,他都佩服自已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了。
“别信小琅胡说八道,他就爱骗人。”越恒警告地扫一眼他,金发男人就乖乖合上了嘴,不再说话。
“让酒保给你递酒时,顺便取了样本。”越恒仅用简洁两句话,就将整个经过解释得清清楚楚。
“哪个酒保。朔哥吗?每次去的时候,他都让我吃苹果呢。”喻景行三秒锁定罪魁祸首,然后颇有被背叛之感。
尤其是他每次都不舍得拒绝,只得先坐那把苹果啃完了,才能去干正经事。
那可是最无趣的苹果啊。
“不是说是法治社会吗。”他真诚发问。
越恒依旧淡淡然:“所以不能明面上这么干。”
明明穿的是白色军装,却莫名带有意大利黑手党的气质,喻景行默默右移两步,远离他大哥,贴着陆少钦,才有种安心感。
青年几乎快贴到自已身上了,陆少钦瞥一眼两人间几乎可以忽略的距离,才插嘴道。
“总归银林星还不是完全安定的,你没有个防身的武器也不行,我过两日给你弄一个吧。”
“什么武器,能和你那把剑一样吗。”
先前舅妈提议时,喻景行以为没机会用到,拒绝得很直接。
然而如今听了越衡这一描述,总感觉银林星忽然变得危险了起来,武器的重要性也随之凸显。
陆元帅那把剑气势凛冽逼人,着实漂亮,喻景行有点儿眼馋了。
“那把剑可以直接给你。只不过是专门找人定的,要我的精神力才能操控。”
喻景行想要什么都可以,这剑给他也无妨,只是若无法操控,就是个无用的装饰物,陆少钦有点迟疑。
这属实是无法反驳的理由,喻景行叹了口气,已经准备接受现实,再寻一把新武器了。
“精神力…”
“诶,精神力。”
两人话音几乎同时响起,甚至都是同一个词,喻景行扭头望向陆少钦,发觉他也侧头望向了自已,颇有默契。
“你先试试看能不能操控吧。”陆少钦将吊坠从衣底翻出,拔剑,递至他面前。
如今精神力运用起来,已是轻车熟路了,甚至都无需再闭眼凝神。
月白精神力轻柔贴上了吊坠,眨眼间,剑已成形,紧握剑柄,重量比想象中轻巧许多。
“那我应该怎么用呢?”喻景行改做双手握剑,更稳当,但也能一眼看出生涩。
“牢牢握住,然后…”陆少钦左手揽住他腰,右手控制住他双手手腕,将喻景行整个人都限制在自已怀中。
男人俯首间,银色发丝蹭过脸颊,低沉的话音直直叩击喻景行耳廓,呼吸吞吐间,气息也擦得人心软。
还没等反应过来,男人已带着他的手,挥出划破虚空的剑势,风声鹤唳,掩住了喻景行剧烈的心跳声。
“学会了吗。”保持着绅士风度,陆少钦收回双手,提问时,带着一点和煦的浅笑。
言传身教,陆元帅的确是个优秀的老师,喻景行重重点头,对这一新技能格外满意。
“其实就算没学会也影响不大,只要你坚定地握着武器,敌人就会畏惧了。”陆少钦继续教育道。
“要有那种不在乎生死的气势?”喻景行闻言深思。
“要有那种胜券在握的气势。”
陆少钦将剑收成吊坠,又低头将项链给他戴上。
青年琥珀瞳底的暖意,纤细锁骨的脆弱,都在这低头间,被他望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