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猎豹
陆方生竟因情绪过于激动，整个人都变成了猎豹幼崽，小圆三角嵌在脑袋边，黑痕从眼尖连至嘴角，整个头都像颗毛茸茸组合玩具。
整只豹坐在黑色西服里，短短几秒接触间，便将接触的每一处布料都沾上了细毛毛，甚至未接触的地方也被飞舞的毛毛侵占了领土，若有洁癖，这身衣服怕是穿不得了。
似乎还留存了意识，先是疑惑视角为何骤然一变，待反应过来现状后，弱弱地嘤了两声，引不起面前两人丝毫的关注。
明明事情因陆方生而起，如今事件性质已然发生了变化，喻景行将小猎豹捞进怀里，知道这场争吵和自已没多大关系，心安理得坐于最佳围观席。
好在治疗也基本到了尾声，喻景行捏捏小肉垫，光滑弹韧，恢复了往日的健康，边往经脉中探入精神力，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不愿错过一丝细节。
陆少钦站直身子时，几乎要低下头才能与楚晳华平视，他再不肯容忍，将心底压抑的话语尽数吐出，苦涩但畅快。
“如果你的喜欢，是将父亲的遗愿强加于他身上，那便是错的一塌糊涂，父亲若在世，绝不会任你这般践踏方生的尊严。”
“母亲，您为他取名时，有考虑过他是一个独立于你存在的个体吗，你考虑过他他也有选择，也有试错的权利吗，您真的有一丝爱他吗。”
“您若真爱他，又何必处处将他与我对比，日日打压他的自信，何必强行替他选择厌恶的道路。”
“所以……你对爱的定义是什么。”
明明还在吵架中，楚晳华倒真认真思考起这问题来，微微歪头，一句一句补充：“我会为它费心思，会帮助他走上正确的道路，我会替他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倘若没有我，他便会穿那件丑兮兮的格纹西装，被众人耻笑。”
“倘若没有我，他便以帝都星首位的分数，选择最无用的农学，白白浪费了这些年的辛苦。”
“倘若没有我，他便会离了西一区，去那些不知名小基地里受苦难磋磨。”
楚晳华掰着手指，一项一项列出，话毕，还颇为自得。
“你的选择或许是最优选，但绝对不是他想要的。”陆少钦一针见血点出了关键，“你这不是爱他，你只是想控制他。”
楚晳华后撤一步，离开阴影中，坦然承认了这指责：“或许吧。”
“也许，爱是亲密，是见到的第一刻便知他是最好的选择。”
“你父亲性子好，漂亮，有钱，对我好。在了解他的第一刻我便知道我应该嫁给他，我们有着最合适的基因匹配，会得到最完美的基因融合产物。”
“你。”点点面前已长成男人的陆少钦，前指的动作在堪堪相贴时，又悬于半空中，她收回了手指。
由楚晳华来说说这句话何其讽刺，陆少钦忽觉无力感涌上心头，如若自已真是他口中最完美的产物，那这些年的冷落与忽视又有何意义。
他一口否决了新定义：“你不爱他。”
楚晳华沉静了下来，竟低头把玩起了锁骨间那条银链，隔着一层薄纱，再加之女人指尖拨弄的动作，链下似乎坠着某物，才会使得链条呈现此般形状，然而总是看得不大清晰。
“或许吧。”她漫不经心评价，但又忽然想起什么，从上往下扫视面前之人，连发丝也未曾放过。
陆少钦只是半垂着眸任她看着，手也自然蜷缩在腿侧，神色不明。
楚晳华再次确认了自已的判断，笑道：“但我肯定不喜欢你。”
此般恶毒的话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写出，衬得话语更冰冷了，陆少钦缓缓眨眼，并没有出现没有她预料的任何反应。
楚晳华有些惋惜，继续道：“你太像我了，这个世界不应该有这样的存在，只能有一个楚晳华。”
“我不喜欢你模仿我的样子，我恨你。”
连爱都尚且分不清定义，此时却可信誓旦旦说出恨字，陆少钦合上眼，只觉荒谬可笑。
世界一片黑暗，耳边的话语也模糊了字词，似杂音，只听得见喻景行一人的声音。
“如果你没有做好迎接他的准备，你为什么要选择生他。”喻景行只是平淡叙述自已的疑问，反让楚晳华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仍是不解：“你怎么就能断定你一定是正确的呢，正确的标准由谁来判定，谁是选择后果的承受者，谁是你随意划分爱与恨的真正受害者。”
一连串问题，将楚晳华问得哑口无言，愣愣立在原地，唇张张合合，最终只是合上了嘴。
在这样的场合下，陆少钦觉着胸腔起漾起一阵笑意，越来越痒，近乎蔓延至喉间，再从口中溢出低低的一二声。
仿佛在此刻丧失了身体控制权，那句话就自然而然地溜出了嘴，他听见他说：“我不在乎了。”
五个字轻飘飘的，却掷地有声，一切是非过错恩怨情仇，都化在了这句话里。
看着楚晳华蓝眸里的不可置信，陆少钦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这次再不是直觉，遵从心底最原始的想法，将话再重复了一次，平淡却坚定。
陆少钦说：“我不在乎你了。”
话毕，也不再去看楚晳华的面色，只是将小猎豹接至自已怀中，半下弯腰对喻景行说道：“我们走吧。”
喻景行反应很快，同陆少钦一起折好摊落于地的西装，便往门外走去，只留楚晳华一人还在原地。
正当喻景行准备推门离去时，身后忽就传来一声呼唤：“景行。”
没有感知到危险气息，喻景行闻言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只看见一只高速行动至他面前的银色不知名物体。
一切发生就在一瞬间，但他却总觉望见了物体的完整行动轨迹，起点分明便是楚晳华站的位置。
大脑虽觉不对劲，手却下意识去接，物体砸落于手心，冰冰凉凉，似圆润又似尖锐，喻景行立于原地摊开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