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堆摞在地的衣服给人扔了过去,鬣狗仍不动弹,又试探着哼唧了两句,有凌沓风在身旁,气势都强了不少。
“他说,能不能转过去,不要望着他。”要求一个比一个高,凌沓风也忍不住替人尴尬,连带着翻译都变迟缓了。
“不能。”越恒还在心疼那个包,对鬣狗产生不了丝毫怜惜,拒绝得不带一点情面。
“除了我都是男的,我还是你姐呢,有什么没见过的,直接变吧。”
背过去的确有逃跑的风险,凌沓风明白越恒一行人都不可能答应他这无理请求,只得如此劝道。
再怎么被压迫,鬣狗终归还是要脸面,凳子不大,容下它并不容易。
弓起背,四只脚脚挤在一块,形状生硬粗糙,磨磨蹭蹭调转了个方向,背中线长鬓毛得以被众人看清。
转换人形时,还特意保留着凌乱尾巴,将屁股缝遮得严严实实,总归是挽回了一点尊严。
然而那细绒球尾巴也是遮不住整个轮廓的,继承了兽形时圆润的,鼓鼓囊囊两个屁股蛋一闪而过,给喻景行留下了深刻震撼,视线飘忽着移到他后脑勺。
动作实在受限,既要拘于那椅子半寸窄地,又要遮掩着不该露的东西,凌霏雨从来没有这么憋屈地穿过裤子。
他边穿边忍不住想,以后若要被赶离凌家,干脆去酒吧兼职算了,以他的身材,至少还能痛痛快快脱点衣服,还有欢呼声伴奏。
等凌霏雨穿上内裤,套上裤子,陆少钦就此止住:“就穿这两件吧。”
等他再慢悠悠扣上衬衫扣,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去了,索性该遮的都遮了,就这么审也行。
凌霏雨无需指挥,也主动将手留在身后,这时候眼底倒是没了阴骛。
“还要捆着吗。”他试探道。
男人空着上半身,就穿了条裤子,也不坐直,半靠在椅背上借力,看得出平日也没个正形,双腿大大咧咧叉开。
灯光柔和,再加点绳子,看起来就实在不像正经审讯了,喻景行指尖蹭蹭脸颊,制止了这个提议:“算了吧。”
青年既然已经出言阻止,其他人也不反对,遂了他愿。
众人忽地又安静了,如今喻景行人还安好,先前又推出了大半逻辑,因而此时又没有着急要问的了。
凌沓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给家中的酒下了什么。”
“就一点新研制的α类精神药剂,影响精神状况,扩大摄入者心底当时最强烈的欲望而已。”凌霏雨一五一十将药剂效果进行了解释。
“对人体有害吗。”
“有害,而且目前还没有相应药物可以缓解,只得等人体慢慢吸收。”
听了这描述,凌沓风脑海中已经闪过数个具体的公关方案了,但就算再完美的应对,也终究抵消不了已售出枫糖酒造成的实际伤害,她整个人都气血随之上涌。
她仍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追问:“你给酒下药,究竟是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听了这问题,原本一直皱眉的凌霏雨,反而整张脸都舒展开了。
他特意将话说得字字清晰:“这是向他们投诚啊。我得给他们展现我的用处,才能赢得他们的欢心,才能得到助力,一步步登上家主之位。”
“我的好姐姐,你的家主之位是早早就定了的,不用争也能得到的东西,如今我得出卖脸面,舍弃一切才能沾点边,你就让让我吧。”
这些都是真心话,心中数年积攒酿成的苦酒,终于在今日全然吐露。
凌霏雨心中既觉畅快,又觉空落落的,像是伴随自已成长的那只兔子,捱过了终日气喘吁吁的晚年。
然而下一秒他就不再空虚了。
女人的巴掌径直落在了他右脸,耳底一片轰鸣,原本就因脑后伤口视线不大清晰,经此一遭,更是连眼前的人影都变为重叠。
尽管看不大真切,但女人那剧烈情绪波动,依旧通过巴掌传了过来,清清楚楚。
脸边火辣辣的疼,但鼻腔间充斥着她的香,晚香玉甜得流蜜,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我不用争?那我先前付出的努力算什么。我昼夜不分跑业务,同客户喝酒喝到吐,那又算什么。”
先前再苦再累,凌沓风也没有半句抱怨,为这位置,为这亲弟弟的安稳,她心甘情愿。
但此刻心底只剩下了委屈,每一质问都声声凄切:“我争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你又怎么敢将我的辛苦,全推那劳什子天定上去?”
“我们骨肉相连,就算是那位置,也分毫不能动摇我的真心,何况有了地位,我们姐弟二人才不至于被旁人暗中欺凌。”
“你为何不信我。”
盈满眼眶的泪终于再支撑不住,如珠般滚落,砸落在领带上,晕出边缘模糊的一片。
泪珠儿圆,血亲渐远,恨海情渊,终是天不遂人愿。
凌霏雨张口几欲争辩,话到嘴里转了数回,又强咽进了肚中。
再多的解释,也改变不了他对亲姐姐,暗中下手的事实了。
他闷声道:“随你理解吧。”
凌沓风阖上眼,眼前归于黑暗,不愿再看他多一眼。
两人的闹剧就此告一段落,喻景行也从中推出,女人的确没参与这场预谋绑架,自已第一印象没有出错,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陆少钦本就无意围观他人家事,如今有了空隙,正好将整个经过再重新确认一遍:“你让人在酒中下毒,原本绑了人,趁机作乱?”
凌霏雨点点头,坦然承认。
“目的是什么。”
男人又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的确同越恒一行人预料的那样,大差不差。
“你效忠的是谁。”陆少钦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椅子上那人彻底褪去了张扬的伪装,尾巴仍留着,灰溜溜下垂。
他整理片刻,才笼统回答:“太详细的我也不能说,他只讲能助我登上凌家家主之位。”
“这你都敢信?”凌沓风已调整好了情绪,神色恢复平日的冷静,只有眼眶那圈泛红,透露出争吵的痕迹。
“我原先是不信的,直至他让帝国审判长向我保证,就算真因此进了监狱,他也能让我全须全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