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中一笔一划地刻下这个名字。
这个前世被叶孤寒推出来当替罪羊,让她和整个昭京都信以为真的“政敌”。
如今,成了她复仇路上第三块必须碾碎的绊脚石。
“夫人,您的手……让奴婢给您包扎一下吧,求您了!”
翠浓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跪下来。
姜蕊萱缓缓抬眼,那目光里的冰冷让翠浓瞬间噤声。
“一点小伤,死不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一边拿起旁边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掌心的血污。
那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镇定。
“比起尉迟将军和北境三十万将士的尸骨无存,这点痛,算什么?”
翠浓的心狠狠一颤,不敢再多言。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夫人,彻底变了。
不再是那个会为丈夫的冷落而伤心垂泪的深闺妇人。
而是一柄淬了剧毒,即将出鞘的利刃。
姜蕊萱将那枚染血的纸团,视若珍宝般收入一个精致的锦盒。
与那支断裂的凤钗放在一处。
这是仇人的罪证,也是她从地狱归来的凭据。
“查。”
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重如千钧。
“奴婢己经派人去了,按照您的吩咐,查司空剑歌的一切。”
翠浓连忙回应。
“不够。”
姜蕊萱摇了摇头,目光穿透了窗棂,望向沉沉的夜色。
“叶孤寒此人,行事滴水不漏。司空剑歌能成为他最隐秘的棋子,必然也是个中高手。寻常的手段,查不出什么。”
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司空剑歌自乱阵脚,甚至反咬叶孤寒一口的契机!
可这个契机在哪?
司空剑歌位高权重,是兵部侍郎,叶孤寒的左膀右臂。
要扳倒他,比对付一个深宅妇人姜彤雪,难上百倍。
她现在手中有什么?
一个忠心耿耿的翠浓,几个从娘家带来的护卫。
还有……栖梧院里这五个尚且年幼的孩子。
力量,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一股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却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不能急,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叶孤寒和司空剑歌那张网,织得太密,她必须找到最薄弱的那根线。
然后用尽全力,将其扯断!
正在她凝神思索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略带兴奋的童音。
“娘!娘!你快来听!”
是三子叶荣扬。
姜蕊萱眉心微蹙,压下心中的烦乱,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月光下,年仅六岁的叶荣扬正趴在院子西侧的一面墙壁上。
小脸蛋贴着冰冷的墙砖,侧耳倾听着什么。
“扬儿,夜深了,怎么还不睡?”
“娘,这面墙会唱歌!”
叶荣扬看到母亲,立刻兴奋地招手,小脸上满是发现了新大陆的骄傲。
他献宝似的用小拳头在墙上敲了敲。
“咚……咚……”
那声音,与敲击其他墙壁的清脆回响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空洞而沉闷的质感。
仿佛墙后,别有洞天。
姜蕊萱的心,猛地一跳!
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将叶荣扬揽入怀中。
“扬儿是怎么发现的?”
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的小木球滚到这里不见了,我找了半天,才发现墙角有个小洞洞。”
叶荣扬指着墙根处一丛茂密的兰草。
“我趴下来听,就听到里面有风在唱歌。”
姜蕊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拨开兰草,果然在墙脚的砖缝里。
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孔,正丝丝地往外透着凉气。
栖梧院……中空的墙壁……
一个被她刻意遗忘,却又深埋在记忆最深处的秘密,如惊雷般炸响在脑海!
欧阳轩!
前朝第一巧匠,也是影卫组织“影墟”的创始人!
传说他为自己建造的栖身之所,机关遍布,暗藏玄机。
而栖梧院,正是欧阳轩晚年的故居!
前世,叶孤寒也曾怀疑此地有密室,派人掘地三尺。
几乎将整个院子都翻了过来,却一无所获,最后只当是无稽之谈。
原来,入口根本不在地下!
姜蕊萱强压住狂跳的心,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无比复杂的光芒。
有为人母的温情,有发现宝藏的狂喜,更有了一丝利用这滔天机缘的冷酷。
她的孩子们,她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孩子们。
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带来扭转乾坤的惊喜。
“扬儿真棒。”
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这是我们母子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父亲和哥哥姐姐,记住了吗?”
“嗯!这是我和娘的秘密!”
叶荣扬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庄严。
安抚好儿子睡下,姜蕊萱再次独自一人回到了那面墙壁前。
她的指尖,带着未干的血迹,轻轻拂过冰冷的墙砖。
她能感觉到,这面墙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或许,就是传说中“影墟”真正的力量所在。
一个足以与叶孤寒的权势相抗衡,甚至能将其彻底碾碎的力量!
但她没有立刻尝试开启。
时机未到。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贸然开启,只会打草惊蛇。
这个秘密,是她最深、最强的底牌,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一击致命!
拥有了这张底牌,姜蕊萱心中翻涌的焦虑平复了许多。
她重新开始审视眼前的困局。
影墟的力量是长远的布局,而对付司空剑歌,却是迫在眉睫。
她需要一把更首接、更锋利的刀。
为她在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中,劈开一条通路。
她的目光,缓缓从栖梧院移开,越过重重院墙,望向了皇城东北角的方向。
那里,是昭京的最高学府——明理阁。
她的长子,叶穆云,就在那里就学。
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八岁,却沉稳睿智,天资聪颖,深得太学院首辅蔺无瑕的喜爱。
蔺无瑕,当朝清流派的领袖,刚正不阿,最是痛恨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之徒。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姜蕊萱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她自己身在后宅,人微言轻,即便手握证据,也未必能递到御前。但如果,掀起风浪的是朝堂呢?
如果,是清流一派对上了叶孤寒的势力呢?
司空剑歌,不正是最好的靶子吗?
要对付一条疯狗,不一定要自己动手,可以挑动一头猛虎去撕咬他。
而她的长子叶穆云,他那远超同龄人的才华与智慧。
或许……就是她现在最能动用,也是最锋利的一枚棋子。
姜蕊萱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殆尽。
为了复仇,为了保护其他的孩子,她不惜一切。
哪怕,要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算计进这盘棋局。
“叶穆云……”
她轻声念着长子的名字。
“我的好孩儿,你该……为母亲做些事了。”
她的低语融入夜色,只留下空气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次日清晨,当昭京的薄雾尚未散尽,明理阁内己是书声琅琅。
天光未亮,朗朗的读书声便己穿透薄雾,回荡在古朴的院落中。
这里是皇城最高学府,能在此就学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未来的国之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