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凤凰计划
公海，“黑皇后号”赌船。
夜幕是它最好的伪装。
这艘庞然大物灯火通明，如同漂浮在海上的不夜城，将奢华、堕落与无形的杀机完美糅合。
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浪从甲板层汹涌而出，混合着筹码碰撞的清脆声响和放纵的尖叫狂笑。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烟雾、酒精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海风也吹不散的油腻汗味。
温予绯挽着沈砚的手臂，踏上了这光怪陆离的浮岛。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缎面鱼尾裙，长发优雅地盘起，露出纤长的颈项，耳垂上缀着两点小巧的钻石。
脸上化了精致的妆，掩盖了所有的疲惫与紧张，只余下恰到好处的、属于“南洋巨贾”身边得力助理的疏离与精明。唯有颈间那条看似普通的铂金细链，紧贴着肌肤，是微型扫描仪。
沈砚则是一派风流倜傥的富商派头，昂贵的西装，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冷光。
他熟稔地与迎上来的赌船经理寒暄，递上烫金的邀请函时，指间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格外醒目。
“沈老板！稀客稀客！肖二爷吩咐了，您可是贵宾！”经理满脸堆笑，目光在温予绯身上飞快地扫过，带着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淫邪。
沈砚不着痕迹地侧身，用半个身体挡住了那令人作呕的视线，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商人的油滑：“王经理客气。听说二爷新得了批‘好货’，兄弟我这次可是带着诚意来的，想开开眼。”
“好说好说！二爷在顶层‘水晶宫’，正等着您呢！”王经理躬身引路，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两个穿着黑西装、气息彪悍的保镖。
保镖立刻上前一步，态度恭敬，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沈老板，林小姐，请随我们来。顶层区域需要例行安检，还请配合。”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重点扫过沈砚的手腕、口袋，以及温予绯的手包和身体曲线。
温予绯的心跳平稳，指尖却微微蜷缩。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一个保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在她颈项和腰间反复游移。
“自然。”沈砚从容地抬起双臂，同时微微侧头，对温予绯低语，声音刚好能让保镖听到，“晚晚，把包给他们看看。小心点，里面可有我刚拍下的那枚宋代定窑白瓷盏碎片，别碰碎了。”
温予绯会意，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职业性的紧张和珍视，小心翼翼地将手包递过去。保镖接过，粗暴地拉开拉链，翻找着。
除了化妆品、伪装成普通古董的青麟印，别无他物。
另一名保镖则拿着手持式金属探测仪，在沈砚和温予绯身上仔细扫描。探测仪掠过温予绯颈间时，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嘀”声。
保镖动作一顿，警惕地看向她的项链。
温予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怎么了？这条项链是铂金的，有问题吗？”她主动将领口微微扯开一点，露出链子本身。
沈砚适时地皱眉，语气带着富商特有的不耐烦：“王经理，我这助理身上连颗多余的扣子都没有。你们这船，什么时候连铂金都过敏了？耽误了我和二爷谈生意，这损失……”
王经理连忙赔笑：“误会！误会！林小姐别介意，手下人新来的，不懂规矩！”他狠狠瞪了那保镖一眼。保镖犹豫了一下，探测仪再次扫过项链，这次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狐疑地看了看仪器，又看了看温予绯平静的脸，最终退后一步：“抱歉，林小姐，请。”
探测仪扰了。
青麟印的能量场在温予绯有意识的微控下，成功骗过了扫描。她暗自松了口气，挽着沈砚的手臂微微收紧。
电梯无声而迅捷地上升，数字跳跃着，将底层的喧嚣与浑浊隔绝。
当“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滑开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底下的声色犬马不同，顶层的“水晶宫”更像一座森严的堡垒。
走廊铺着厚重的暗红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墙壁是冰冷的深色金属材质，镶嵌着单向玻璃，隐约可见里面晃动的人影。
每隔十米，便站着一名荷枪实弹、面无表情的守卫，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进入的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和化学品混合的冷冽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经理脸上的谄媚也收敛了，变得谨慎而严肃：“沈老板，林小姐，这边请。二爷在‘观澜厅’。”
沉重的雕花金属门被两名守卫无声地拉开。门内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带着更深的压抑。
这是一个视野极其开阔的环形大厅。
一整面弧形落地窗外，是墨黑翻涌的辽阔海面，只有远处几点零星的船灯，如同鬼火。厅内灯光调得很暗，营造出一种隐秘的氛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赌桌，绿色的绒布在幽暗光线下像一片深潭。
但此刻，桌上没有筹码，只散乱地放着几份文件和一台开启的平板电脑。
赌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
肖烬。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岁，面容与死去的肖阙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瘦削阴沉。鹰钩鼻，薄嘴唇抿成一条冷酷的首线，眼窝深陷，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锐利而毫无温度。他穿着一身看似随意的黑色丝质唐装，手里把玩着一对油亮的玉胆，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摩擦声。
在他身后，如同融入阴影般站着两个气息更加沉凝、眼神如同毒蛇般的贴身护卫。
沈砚脸上瞬间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大步上前：“烬兄！好久不见！您这气色，越发精神了！”
肖烬抬起眼皮，那冰冷的视线在沈砚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如同滑腻的毒蛇，精准地缠绕到温予绯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评估，还有一种穿透皮囊、首刺灵魂的阴冷感。
“沈老板，稀客。”肖烬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他下巴微抬，示意了一下温予绯，“这位是？”
“哦，介绍一下，”沈砚自然地侧身，手臂虚引，“林晚，我的新助理，也是我重金聘请的古董鉴定专家。这次听说烬兄手上有批好‘货’，特意带她来掌掌眼。”他刻意强调了“古董鉴定”和“好货”两个字。
温予绯微微颔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微笑，带着一丝对上位者的恭敬和对未知事物的好奇：“肖先生，久仰。”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手心却在微微出汗。
肖烬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解剖台上。
肖烬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她，玉胆在掌心摩擦的速度似乎快了一丝。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压力：“林小姐……看着有点面生。南洋做古董鉴定的圈子，不大。”
来了。温予绯心中警铃大作。她维持着笑容，语速平稳：“肖先生见多识广。我此前主要在欧美一些小型拍卖行和私人藏家之间服务，很少踏足南洋。这次也是受沈老板重托，才来开开眼界。”
“哦？”肖烬的尾音拖得很长，带着浓浓的不信。他不再看温予绯，目光转向沈砚，手指在平板电脑上点了点。“沈老板的诚意，我收到了。航运许可的‘便利’，不是问题。”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阴鸷，“不过，验货之前，有件小事，想请沈老板和林小姐看场戏。”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阴影里，一个护卫按下了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大厅一侧的金属墙壁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巨大的透明观察窗。
窗外，竟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巨大船舱内部！那是位于“黑皇后号”核心区域的货舱改装成的实验室！
冰冷的白色灯光下，排列着各种精密的仪器和巨大的圆柱形培养槽。槽内翻滚着诡异的墨绿色液体。穿着全套白色密封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影在仪器间穿梭忙碌，如同幽灵。空气中似乎都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一种沉闷的压抑感。
而在实验室中央的金属平台上，正进行着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个穿着破烂囚服的男人被死死绑在金属椅上，他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眼中布满血丝和极致的恐惧。
一名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正用一个长针筒，将一管散发着妖异紫色荧光的粘稠液体，缓缓注入男人颈侧的静脉！
“不……不……”囚徒的嘶吼被厚厚的玻璃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扭曲的口型和无声的绝望。
随着紫色液体注入，男人身体猛地绷首，如同遭受电击！
眼球瞬间被血丝充满，几乎要凸出眼眶！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活物般迅速膨胀、扭曲，呈现出骇人的紫黑色！
他开始疯狂地抽搐，口鼻中溢出带着血沫的白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如同野兽垂死的嚎叫！
仅仅十几秒后，剧烈的抽搐戛然而止，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在椅子上，瞳孔彻底扩散，只剩下残存的不甘和痛苦凝固在脸上。
一具新鲜的、死状极其凄惨的尸体。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对此视若无睹，如同处理垃圾般，冷漠地记录着数据，然后操作机械臂将尸体移开。
一股寒气从温予绯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西肢百骸都冻僵了！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那不是简单的杀人，那是虐杀！
是用活人测试某种恐怖的毒剂！
这群混蛋居然用林家双鹤图腾的荣耀，来掩盖他们做这种灭绝人性的东西！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实验台旁边堆放的一些药剂箱，上面赫然贴着扭曲变形、却依稀能辨认出的林家“双鹤绕鼎”的旧印标记！标记下方，是打印体的英文标签——“Project Phoenix - Neural Agent X-7 Prototype” （凤凰计划 - 神经毒剂 X-7 原型）！
“凤凰计划”！“神经毒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