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旧伤来历

月光照进屋内。

原本怀揣希望入睡的萧晚棠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像刚被人从深水里捞出来。冷汗浸透了丝质睡衣，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黑暗的卧室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那个梦……太清晰了。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不是噩梦惯常的模糊与扭曲，而是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真实感。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那个狭小、闷热房间里的味道——廉价香烟、潮湿的霉味，还有……

那个所谓“哥哥”身上劣质香水和汗液混合的气息，以及自己当时因极度恐惧而分泌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回，带着陈旧录像带特有的噪点，却无比尖锐：

初三暑假，蝉鸣聒噪的午后，那个平时笑容爽朗、总爱带点小零食给她的邻家哥哥，热情地邀请她去他家看新买的游戏机。

那扇在她身后轻轻关上的门，隔绝了外面的阳光和蝉鸣，瞬间将她投入一个粘稠、危险的陷阱。

他脸上笑容的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她头皮发麻的、陌生的贪婪和狰狞。

*那双突然箍住她的、带着汗湿黏腻感的手，像铁钳一样，在她身上粗暴地游走、撕扯。

*她喉咙里爆发出自己都陌生的尖叫，像受伤的小兽，用尽全身力气踢打、撕咬、抓挠。指甲划过对方皮肤的感觉，牙齿咬进皮肉的触感，对方吃痛的咒骂……一切都混乱而绝望。

雨！

对了，就是雨！

那场突如其来、倾盆而下的暴雨！

窗玻璃被豆大的雨点疯狂敲打，发出密集的鼓点声，几乎盖过了她的哭喊。那雨声，是混乱背景里唯一的“救赎”，也成了她记忆里恐惧的永恒伴奏。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撞开他，冲向门口。

门锁冰冷，手指因为恐惧和用力而痉挛，几乎拧不开……终于，门开了！外面是灰暗的、被暴雨冲刷的世界。

她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里，不顾一切地狂奔。雨水模糊了视线，灌进口鼻，脚下的地面湿滑泥泞。

恐惧让她慌不择路，脚下一滑……剧痛！

左脚踝处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她重重摔倒在泥水里，冰冷的雨水和灼热的疼痛交织，几乎让她晕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甚至感觉不到腿的存在，只是凭着意志力，拖着那条剧痛的伤腿，在暴雨中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逃离，逃离那个恶魔的巢穴，逃离那个让她窒息的噩梦。

雨水混合着泪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污秽和恐惧，却洗不掉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耻辱和冰冷。

就是那一次摔倒，就是那场雨中的亡命奔逃，给她的左膝留下了永久的旧伤。每到阴雨天，或是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压力巨大的时候，那深藏于骨骼深处的隐痛就会悄然苏醒，如同一个无声的、来自过去的控诉和提醒。

此刻，那里正传来一阵熟悉的、闷钝的酸痛，如同梦中摔倒时疼痛的遥远回响。指尖冰冷，掌心却全是冷汗。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稠，万籁俱寂。没有雨声，只有她尚未平息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胃里的翻江倒海。那个男人……那个披着“哥哥”伪善外衣的恶魔……

“处理得干干净净……”

这六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混乱的思绪，带来一种残酷的、带着血腥气的平静。

对……萧家。

她的家族。

在她拖着伤腿、一身泥泞、惊恐万状地逃回家，语无伦次地哭诉之后，整个萧家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压抑的震怒之中。

父亲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第一次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然后？然后那个所谓的“哥哥”，连同他那并不起眼的家庭，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从这个城市消失了。没有告别，没有解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被抹得一干二净。邻里间偶尔的议论，也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迅速掐灭。

萧家用他们庞大而隐秘的力量，执行了一场沉默而彻底的“清洁”。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干净得……仿佛那场大雨，那场挣扎，那场撕心裂肺的恐惧和疼痛，从未发生过。

但腿上的旧伤，和今夜这个清晰得令人窒息的梦，都在无声地宣告：

它发生过。它被深深地刻进了她的骨血里，成为她灵魂隐秘角落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在特定时刻就会渗出血珠的裂痕。

萧晚棠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将自己蜷缩在宽大的床上，像一个寻求保护的婴儿。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眼神空洞而冰冷。

旧伤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提醒着她那场雨夜的狼狈和恐惧，也提醒着萧家那令人胆寒的“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