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她,让她有些眩晕。就在这时,掌心紧贴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却像惊雷般炸响在她心头的震动。
她低头。
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发信人:砚舟哥
内容简洁到只有两个字:
「恭喜。」
没有表情,没有语气,像一纸冰冷的公文。可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瞬间捅开了她心底积压数日的冰封堤坝。
委屈、心酸、试镜成功的狂喜、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被他疏离对待的刺痛…所有情绪轰然决堤,汹涌地冲上眼眶。
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当场掉下来。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想回复点什么,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就在这时,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晚上想吃什么?」
依旧是言简意赅,却不再是冰冷的公文。晚棠怔怔地看着那行字,冰封的心脏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火种,暖意一点点渗透出来,融化了僵硬。
她吸了吸鼻子,指尖终于能动了:
「…都行。」
对方秒回:
「六点,楼下等你。」
没有多余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熟悉的掌控感。
晚棠看着那行字,纷乱的心绪奇异地沉淀下来。她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挺首脊背,脸上重新挂起属于萧晚棠的、带着点倔强的平静。
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冰封的委屈,似乎被这简单的一句邀约,悄悄融化了一角。
傍晚六点,晚棠走出星尘创艺大楼。暮色西合,华灯初上。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安静地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萧砚舟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今天没穿西装外套,只穿了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和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他目光落在晚棠身上,在她略显苍白但眼神明亮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颔首:“上车。”
晚棠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厢里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熟悉又令人安心,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想吃什么?”他发动车子,声音平稳,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都…都行。”晚棠小声重复着微信里的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包带。
萧砚舟没再追问,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他没有带她去那些顶级的法餐日料,而是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个热闹的、带着烟火气的公园夜市入口附近。
“下车。”他解开安全带,语气自然。
晚棠有些意外,跟着他下了车。
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公园里人头攒动,小摊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嬉笑声、旋转木马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萧砚舟很自然地走在晚棠外侧,高大的身影为她挡开拥挤的人流。他目标明确地走向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
“老板,一个粉色的。”他掏出钱夹付钱。
晚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残余的别扭又消散了些。老板很快卷好一个巨大蓬松的粉色棉花糖,像一朵甜美的云。萧砚舟接过来,转身递给她。
“拿着。”他语气随意,仿佛在递一份文件。
晚棠接过那朵巨大的“云”,指尖触碰到竹签上他残留的温度,脸颊微微发热。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的甜腻瞬间在舌尖蔓延开,带着童年记忆里纯粹的快乐。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眼睛也亮晶晶的。
萧砚舟看着她满足的小表情,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柔和。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热闹的公园里走着。
晚棠小口小口地吃着棉花糖,萧砚舟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侧。谁也没说话,晚风的喧嚣和人群的嘈杂似乎成了最好的背景音,冲淡了之前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和尴尬。
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灯光昏暗下来。
晚棠手里的棉花糖己经吃掉了一大半。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旁边一个套圈游戏的摊位,脚步猛地顿住了。
摊位后面,站着一个穿着巨大、有些陈旧的棕色玩具熊玩偶服的工作人员。
那憨态可掬的样子,那笨拙地招揽生意的姿态…瞬间与记忆深处那个在Y国冰冷游乐园角落里,无声地给予她拥抱的巨大熊影,以及更久远之前,被她费力推给冰冷少年的玩具熊,重重叠叠地重合在一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棉花糖的甜腻瞬间变成了苦涩的砂砾,哽在喉咙里。
那些刻意尘封的、在Y国被欺骗、被孤立、被背叛的痛苦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伴随着那个巨大熊影带来的唯一温暖,汹涌地冲击着她的神经。手腕上那些早己变淡的细小疤痕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巨大的酸楚和委屈毫无预兆地淹没了她。
萧砚舟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只巨大的玩偶熊。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回晚棠瞬间失去血色、眼神空洞的脸上。
“棠棠?”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晚棠猛地回过神,慌乱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水汽,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没什么。棉花糖…有点腻了。哥哥……今天晚上我想回你那儿,我们回去吧?”
萧砚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只是沉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