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魂台悬浮在归墟风暴眼的中心,十二根玄武岩柱撑起平台,岩缝里渗出幽蓝的磷火,将台中央的斩魂甲映得如同一具冰棺。应沧溟踩着晃荡的索桥靠近,狂风撕扯着他的衣摆,耳边是归墟特有的尖啸 —— 那声音像无数冤魂在同时嘶吼,夹杂着海水倒灌的轰鸣。甲胄表面凝结着黑色冰棱,每道棱线都刻着古老的咒文,呼吸间有寒气扑面而来,冻得他睫毛上凝出霜花。
"欲解此甲,需至情之泪。" 宗主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像两块燧石摩擦。他站在甲胄阴影里,玄色衣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悬挂的溟卵 —— 那枚蛋形器物正随着风暴脉动,表面的金银纹路时明时灭。应沧溟盯着甲胄胄面,那里倒映着自己的脸:眼窝深陷,唇角还留着三日前与观察者交手时的伤痕。
至情之泪。他想起苏璎被吸入时间回廊前的眼神,想起她灵体透明时仍努力比划的手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挤不出半滴泪。三个月来他在归墟寻遍遗迹,掌心的茧子磨破又结痂,唯有想起苏璎耳后的朱砂痣时,心脏才会传来钝痛,像被珊瑚触须缠住般无法呼吸。
"看来你还不够在意她。" 宗主抬手,指尖触到甲胄边缘的咒文。冰棱突然炸开,甲胄胄面浮现苏璎闭目的睡颜 —— 她躺在珊瑚礁丛中,银发随水流轻摆,唇角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应沧溟瞳孔骤缩,那是他幼时在归墟浅滩见过的景象,那时她刚偷喝了鲛人酿的月光酒,醉倒在海葵丛里。
"这是甲胄封存的记忆碎片。" 宗主的声音带着笑意,"每代主人的至情之人,都会被刻在胄面。" 应沧溟踉跄上前,指尖触到胄面的冰棱,凉意顺着血管爬进心脏。画面里的苏璎睫毛颤动,像要醒来,而他清楚记得,那天他用贝壳舀了海水喂她,她睁开眼时,瞳孔里映着碎钻般的星光。
一滴泪突然砸在甲胄上,不是他的。应沧溟转头,看见小鲤躲在玄武柱后,脸颊挂着泪珠:"沧溟哥,你看她在笑呢。" 那滴泪渗入甲缝,胄面的冰棱突然裂开蛛网纹路,苏璎的睡颜化作流光钻入甲胄深处。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应沧溟这才发现自己早己泪流满面,泪珠砸在甲胄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如同敲碎冰层。
甲胄突然发出嗡鸣,咒文亮起血红色光芒。应沧溟听见骨骼错位的声响,甲胄胄面缓缓裂开,露出内部蜷缩的龙形虚影。那龙瞳睁开的刹那,归墟风暴骤然平息,万道金光从龙瞳射出,在台面上投下星图 —— 每颗星都拖着金银色的尾迹,汇聚成北冥星砂原乡的坐标。
"初代龙魂......" 宗主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惊惶。龙啸声突然炸开,应沧溟感觉耳膜剧痛,眼前的甲胄寸寸崩裂,龙魂冲破束缚,金色鳞片在风暴眼掀起漩涡。他看见龙瞳里的坐标正在旋转,中心有个模糊的人影,银发在星砂中闪烁。
宗主猛地后退,右手按上面具。但龙魂的啸声己震碎他半副面具,裂片如刀般飞出,其中一片刺入应沧溟掌心。他吃痛松手,却看见鲜血渗出的瞬间,竟泛着溟卵特有的金银双色,在伤口处凝成细小的双生花形状。
"原来如此......" 宗主捂住面具缺口,露出的左眼瞳孔骤然收缩,"你才是真正的......" 话未说完,龙魂己俯冲而下,龙爪抓住应沧溟的肩膀,将他带向星图中的坐标。归墟风暴在身后重新聚拢,斩魂台的玄武柱轰然倒塌,而他掌心的血珠正顺着龙爪滴落,每滴都在星空中划出银线,指向北冥最深处的那片砂原。
小鲤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应沧溟回头,看见她举着烬光鳞追赶,鳞片映着龙魂的金光。而他掌心的伤口正在愈合,金银色的血痂下,隐隐透出苏璎耳后朱砂痣的形状。星图在眼前展开,北冥星砂如瀑布般倾泻,他终于明白,至情之泪唤醒的不仅是龙魂,更是被封印的原乡记忆 —— 那里藏着双生血脉的起源,也藏着苏璎消失的真相。
龙魂再次长啸,应沧溟感觉周身被暖流包裹,斩魂甲的碎片自动附着在他体表,形成流动的金纹。宗主的身影在风暴中越来越小,面具缺口里露出的半张脸带着怨毒,而溟卵在他腰间爆发出刺目光芒,金银纹路正疯狂旋转,仿佛要挣脱束缚。
星砂扑面而来,带着清甜的海腥味。应沧溟握紧拳头,掌心的双生花血痂突然裂开,飞出一只金色的蝴蝶,翅膀上刻着北冥原乡的坐标。龙魂载着他冲入星砂瀑布,身后的归墟风暴眼传来巨响,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封印正在破碎,而他知道,苏璎的睡颜只是开始,真正的至情之刃,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在甲胄深处缓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