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逆鳞成甲

归墟祭坛的铸甲炉喷吐着业火，热浪掀动应沧溟的银发，在他身后织就流动的赤金帘幕。他赤裸的脊背映着火焰的纹路，龙鳞如古老的青铜器般泛着幽光，每一道鳞片边缘都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 那是与苏璎灵体共鸣的痕迹，如同一朵朵永不融化的霜花，刻着他们共同的记忆。

"第一枚逆鳞，承载三岁时猎获银鲨的记忆。" 长老的骨刀切入鳞片缝隙，应沧溟感到一阵钝痛，如同一幅画卷在脑海中展开：湛蓝的海面，父亲的龙尾掀起巨浪，年幼的他攥着银鲨的鳍，笑得天真无邪。下一秒，画面碎成齑粉，唯有银鲨眼睛的幽蓝，永远留在了记忆的深渊，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沉在心底。

龙血溅入铸甲炉，发出 "滋滋" 的声响，仿佛在为逝去的记忆哀鸣。烟雾中浮现苏璎的幻影，她穿着六岁时的鲛绡裙，裙裾上的星砂正在飘落，如同一颗颗坠落的流星。应沧溟想伸手触碰，却见幻影如雾气般消散，只余下一缕珊瑚冷香，混着业火的硫磺味，刺入鼻腔，勾起心中无尽的思念。

"第二十七枚逆鳞，记录与圣女初遇的樱花雪。" 骨刀再次落下，这次的疼痛更加尖锐，如同有人在硬生生剜去心脏的一部分。应沧溟看见樱花树下的苏璎，她的灵体半透明，指尖轻轻接住一片花瓣，抬头对他微笑："应大哥，这就是陆地上的花吗？" 记忆的花瓣飘落，融入炉中的业火，化作光甲上一道细小的银纹，如同她留在他生命里的痕迹，虽小，却永恒。

"第三十六枚逆鳞，封藏着圣女灵体消散的星砂雨。" 长老的声音哽咽了，骨刀在鳞片上颤抖，迟迟未能落下。应沧溟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苏璎最后一缕灵屑的温度，如同一颗永远不会冷却的星砂，温暖着他即将冻结的心。"动手吧。" 他说，声音平静如死水，"吾之姓名，不过是混沌中的一粒尘埃。"

鳞片剥离的瞬间，应沧溟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他看见自己在熔岩地脉中战斗，光甲银纹与苏璎的灵体裂痕重叠，如同一对命运的双生子；看见凌霄在归墟核心露出愧疚的眼神，傀儡丝如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看见母亲被钉在婚碑上的血色裙裾，那抹红色如同永不干涸的血迹，刻在他的灵魂深处。这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只留下一片空白的混沌，如同他即将失去的记忆。

当最后一缕白发坠入铸甲炉，灰烬中突然闪过一丝淡银色的微光 —— 那是绛绡在弱水牢盗走的鳞片残片，此刻正与逆鳞碎屑一同被业火淬炼，化作点点流萤，飘向溟卵。应沧溟瞳孔微缩，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扭转命运的关键。

"大人，逆鳞己尽。" 长老的话音未落，应沧溟的白发突然尽数飘落，坠入铸甲炉中。业火轰然腾起，将白发锻造成光甲的银纹，每一道纹路都在诉说着失去的记忆，如同一部无声的史诗。他颤抖着穿上甲胄，听见鳞片愈合的 "咔嗒" 声，却在心脏位置留下一个逆鳞形状的空洞 —— 那是他特意要求的，为苏璎的灵体预留的共生之处，如同一个等待被填满的缺口。

"此甲名为......" 长老欲言又止，看着应沧溟空洞的眼神，终究没有说出名字。应沧溟抚摸着心口的空洞，突然笑了。那笑容苦涩如黄连，却又带着释然："无需姓名。吾之存在，不过是一副承载执念的躯壳。" 他握紧水神戟，戟刃倒映出陌生的面孔 —— 银发赤瞳，光甲银纹如星河流转，却在瞳孔深处，藏着一抹永不熄灭的金芒，那是苏璎的星砂，在他灵魂深处燃烧。

铸甲炉的余烬中，一枚细小的鳞片碎屑闪烁着微光。那是绛绡盗走的鳞片残片，此刻正混在逆鳞碎屑中，被炉灰带入溟卵。应沧溟看着溟卵表面的金银脉络轻轻震动，如同一幅阴阳鱼图在缓缓旋转，忽然想起苏璎曾说过的话："混沌非恶，失衡为祸。" 或许，这些碎屑正是打破平衡的关键，是光明与黑暗博弈的转折点。

远处，归墟古钟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大地的心跳。应沧溟抬头望向血月，光甲银纹在月光下泛起苏璎灵屑的金芒，如同一道道希望的光芒。他知道，这座光甲既是对抗混沌的壁垒，也是观察者棋盘上的棋子 —— 但他不在乎。只要苏璎的星砂还在，只要三族子民还在，他就会一首战斗下去，哪怕最终化作光甲上的一道裂痕，也要守护这最后的希望。

"纵永堕混沌，此海不倾。" 他的誓言混着业火的轰鸣，在归墟深处激起阵阵回响。光甲肩部的双鱼图腾突然绽放光芒，与远在鲛巫族圣地的星砂光桥遥相呼应，如同一对分隔两地的心脏，在命运的长河中同步跳动。应沧溟不知道，此刻的光甲空洞中，正有一颗小小的星砂在悄然凝聚 —— 那是苏璎留给他的，最后的礼物，也是他们重逢的希望。

铸甲炉的火焰渐渐熄灭，应沧溟转身走向熔岩地脉。他的脚步坚定，光甲银纹在黑暗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流星。每走一步，心口的空洞就跳动一次，仿佛在应和着某个遥远的心跳，那是苏璎的灵魄，在光桥的另一端，与他遥遥共鸣。

至于姓名与记忆？不过是星砂长河中的一粒尘埃罢了。重要的是此刻的执念，是永不熄灭的共生之光，是无论如何也要守护的人。而那道在灰烬中闪现的鳞片残光，早己在溟卵中埋下了新的希望，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